秦音沒時間跟別人打牌。


    她的籌碼就這麽多,底氣就拍在這兒。


    誰不服,掂量掂量自己底氣夠不夠硬吧。


    萬幸的是,章謹是大帥親任的湘阜兩營總軍,又常年任大帥副官長,他的話,在軍中有分量。


    加之軍中重頭葉家父子,也是紀帥的親家。


    除非葉家叛變,否則沒人敢輕舉妄動。


    但借兵的電報發出去,不等收到秦震關的回電,就在軍中炸開了鍋。


    就像章謹說的,秦軍這個時候屯兵震懾,完全能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秦音不信任何人,同樣的,也沒人信她。


    “不要緊,隻要能震懾不安分的人,能拖到紀鴻洲醒來,就萬事大吉。”傅文睿這樣說。


    秦峰眉心緊蹙,“舅舅,我看小姑父他傷勢很重,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會不會......”


    “不會。”


    傅文睿搖搖頭,轉目看向窗外,琥珀色的瞳光清潤幽幽。


    “你姑姑妙手回春,隻要他有一口氣,就死不了。”


    秦峰也不想自己姑姑守寡。


    姑父在,姑姑還是大帥夫人,她們母子四人就有依仗,不用遭受更多劫難。


    少年歎了口氣,又蹙眉琢磨道:


    “到底會是誰?真的是張庚嗎?選在這個時候動手,對他有什麽好處?”


    傅文睿沉默著,沒有接話。


    *


    紀公館也夜景戒嚴,紀歡顏搬到這裏暫住,和葉青青一起幫著照看孩子們。


    秦音則在紀鴻洲的病房裏守了三天三夜。


    因為紀鴻洲開始發熱。


    身體大麵積創傷,人一旦發熱,很容易丟命。


    她親力親為照看他,西藥中藥一起用,終於在第四天的淩晨,讓他發了汗。


    天亮後,軍醫院的大夫協同秦音一起,幫他通身上下換了藥。


    剛剛收拾好,展翔便推門進來稟話。


    “夫人,葉師長和葉軍長來了,有事想跟您談。”


    秦音接連幾個晚上沒睡好,精神有些不濟。


    但她還是強撐著起身,出去見他們。


    父子倆立在醫院走廊裏,見秦音出來,齊齊垂手低了低頭。


    “有事麽?”


    秦音麵色疲憊,直接省去一番客套的話,並走到一旁的長凳上坐下。


    葉師長走上前兩步,沉聲開口:


    “章總軍全權負責這次事件的審訊,飯店裏所有負責宴廳婚宴籌劃的人,都被關進了兵府司,但為何不曾聽聞傳喚張係軍的人?”


    “據我們所知,那台子的確翻修過,也是飯店找的人動工,但也不能排除張係軍沒有從中作梗的嫌隙。”


    “夫人,現在軍中一大部分人都在質疑張係軍,您偏偏讓章總軍繞過張係軍的人,做一些表麵工作拖延時間,到底.......”


    秦音扶額淡淡打斷他,“問題出在飯店的宴廳,就從出事的地點入手排查,難道順序是錯的?”


    葉師長眉心微蹙,“按理自然該這樣,不過也可以雙管齊下...”


    “還沒查出個方向,你們就已經斷定是張係軍的嫌疑最大,根據是什麽?”


    葉師長噤聲。


    秦音掀睫看向他,“我認為所有人都有嫌疑,章謹的排查順序沒有出錯。”


    “事發在湘城的飯店,在懷疑外人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排除自己的嫌疑?葉師長以為呢?”


    自己的嫌疑?


    葉師長老眸微深,定定看著秦音,沒再開口。


    葉長青看了眼父親,對上秦音滿麵冷靜,不得不開口解釋:


    “夫人莫怪,我們也是思慮諸多。”


    他幹脆開門見山,“今日這件事就算不是張係軍所為,大帥也早有收編張係軍占領湖城的意向,何不趁這個機會,順水推舟呢?”


    這才是他們來此的目的。


    “急什麽?”


    秦音眸色淡淡掃他一眼,“大帥還沒醒,什麽時候收編張係軍,要他點頭才算,誰敢自作主張?”


    葉長青唇角微抿。


    葉師長沉沉歎了口氣,“我知道,夫人此番受驚不小,大帥危在旦夕,您顧慮良多,唯恐生變。”


    “甚至還不惜,驚動了秦兵來做震懾。”


    “不過夫人,遠親不及近鄰的道理,您應該懂,我們畢竟也是親家,眼下夫人卻為何一點信任都不能給我們?”


    若不是防範葉家,這次的事,也不會不用葉長青。


    秦音也不跟他們打什麽機鋒,眉眼沉靜直言回道。


    “不是我不信任葉家,就像葉師長說的,大帥危在旦夕,現在於局勢來說,他能醒來才是最要緊的。”


    “你們卻在這個時候,急於籌劃收編張係軍的事。”


    “在你們看來,軍務事能放在大帥之前。這一點,就不值得我信任。”


    葉家父子神色微變。


    “夫人,您這是....”


    “我知道,你想說我婦人短見。”秦音語聲微涼。


    葉師長噎住。


    “我的見識就到這兒,大帥醒來前,所有軍營兵馬按兵不動,誰調兵,誰先死。”


    葉長青眸光也瞬間暗下去:


    “是我們心急了,夫人的心情,我們能理解,隻是也擔心張係軍這麽多人被囚在湘城,湖城那邊,萬一按捺不住先動了.....”


    “阜城擋在那邊,怕什麽?”


    秦音油鹽不進,目色溫涼看向他,“張係軍敢先開炮,章謹足夠應付,他要擋不住,總軍的位子也不用坐了。”


    言外之意,就算張係軍先動,這個時候,也不會派你葉長青去。


    你要不怕軍功被搶,大可繼續煽風點火。


    明確感受到秦音的防備和不信任,葉長青也萬分無奈。


    他默下聲,不再試圖勸什麽。


    *


    從軍醫院出來,葉家父子坐上車。


    汽車駛離,葉師長闔著眼長長歎了口氣。


    “現在這個時候,她看誰都像是反賊,殊不知她自己的做法,在所有人眼裏,才更像是要謀逆。”


    他說著搖頭,“女人,就不該摻和政事,耽誤多少大事...”


    偏偏這個女人後台硬,惹不起。


    葉長青緘默片刻,輕哂笑道:


    “我倒覺得,大帥夫人能憑一己之力,硬抗軍中這麽多人的聲音,也是個能人。”


    葉師長聽言皺眉。


    “父親想想,她但凡弱氣一點,軍中風向現在已經大變,咱們隻是想收編張係軍,又不是想反政。”


    “不如就再等等吧,不急。”


    人心難測,越是亂的時候,越容易生貪念。


    葉長青甚至已經設想過,紀鴻洲一死,帥位由誰來坐?


    他的兒子們太小,親弟弟紀文洲又顯然沒有這個能力。


    紀軍要改旗換姓,接下來姓什麽,那就要看眾人各憑本事了。


    不過是秦音借兵一事,敲散了他一時萌生的念頭。


    是了。


    紀鴻洲真死了,秦軍會第一時間攻過來,紀軍在人心渙散的情況下,注定會被糧草豐裕的秦軍吞並。


    隻要秦音和她的孩子還在,紀軍永遠都隻會是紀軍。


    否則,最壞的下場是改姓秦。


    輪也輪不到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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