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陰雨連天,屋裏光線也暗。


    “血?”


    秦音不解地側頭看,觸目是他托起的潔白裙擺,掌心大的一片烏紅。


    她黛眉微蹙,“可能是小日子到了,沒事,叫芍藥幫我拿......”


    話說到一半頓住,隻覺下腹隱隱抽痛。


    秦音下意識屏息,一手捂住小腹,眼神微慌抬頭看向紀鴻洲。


    “你月事是明天?”


    紀鴻洲眉心蹙成疙瘩,低身將她打橫抱起,沉聲問了句。


    秦音被他放回床上,臉色微白,抖著手扯起裙擺,往腿間抹了把。


    手拿出來,五指全是鮮紅的血,心底瞬間意識到不對,連忙摸上自己的腕脈。


    “針袋,我的針袋拿給我,去叫芍藥和冬荏,快請關大夫來!!”


    紀鴻洲看她有點慌神,便心知不妙。


    他心頭呼通一下沉下去,強作鎮定,沉聲安撫她:


    “別慌,你躺著別動,我去,我去喊人...”


    *


    事發突然,出乎所有人預料。


    紀公館裏瞬間亂成一團。


    展翔帶著人冒雨急匆匆將關老大夫請過來,上樓進到房裏,紀鴻洲正氣壓陰沉在外室間來回踱步。


    “快進去看看她!”


    他一把扯住關老大夫,將人帶進裏屋。


    秦音正躺在床上,身上幾處穴位刺了銀針,芍藥和冬荏守在床邊看著她。


    她唇瓣微白,不過神色還算鎮定,看到關老大夫來,平心靜氣地告訴他。


    “可能是小產的跡象,我已經做了能做的,您幫我看看脈,看著開藥吧。”


    紀鴻洲立在床尾,聽言眼底暗沉無光。


    關老大夫連忙掩袖擦了把汗,匆匆走到床邊,替秦音把脈。


    忙活一通,好在有驚無險。


    藥方開出來,芍藥和冬荏連忙拿了藥方出去,準備煎藥。


    關老大夫叮囑了秦音兩句,察覺紀鴻洲臉色黑沉,也沒敢在屋裏多待,便轉身出去了。


    屋內一時隻剩夫妻倆。


    紀鴻洲木樁子似的杵在床尾,眼神沉鬱盯著床上血跡,好半晌沒出聲。


    秦音看他片刻,唇角輕牽弧度:


    “不怪你,是意外,我也沒察覺...”


    “月份這麽淺你怎麽察覺?”


    紀鴻洲啞聲開口,眼簾微掀看了眼她,寬闊肩頭微微耷拉下來。


    他繞過床尾走到床邊,緩緩落坐,小心握住她手。


    “怪我不謹慎,你說過我好幾次,我沒放在心上,以為已經很注意...”


    怪他該死的劣根性,也就偶爾那麽兩次,誰知竟讓她懷上了。


    “箏箏,對不起。”


    紀鴻洲無力狡辯,俯身抱住她,聲線悶的堵心。


    事已至此,怪他又能怎麽樣?


    秦音好笑,“對不起什麽?都已經懷上了,你現在後悔?”


    紀鴻洲心裏堵的慌。


    他後悔自己不夠謹慎,原本兩人商量好,這兩年內不再生。


    如今倒是他食言。


    “...你能別矯情嗎?我還難受,沒心情安慰你。”秦音無奈,推了他一把。


    紀鴻洲聞言,很快調整了情緒,鬆開手,小心翼翼後退。


    他滿目關切,舉止小心撫握她手臂:


    “肚子還疼?”


    秦音點頭,“有一點。”


    “...聽大夫的,躺著別動,養好身體要緊。”


    紀鴻洲說著抬手,輕撫她雪白小臉兒,眉眼柔和叮囑:


    “別的事都不重要,能交代他們做的都交代,他們辦不好的告訴我,我替你辦...”


    視線落在秦音小腹上,嗅著空氣裏隱約彌散的淡淡血腥氣,他眸光動容,有愧疚有心疼。


    “箏箏辛苦...”


    秦音抿唇斜睨他,淡笑揶揄:


    “能不能別裝?你巴不得人丁興旺,多幾個兒子。”


    紀鴻洲薄唇微抿,正色看她:


    “我是希望,但沒想這樣,說好要等你身子再養養,過兩年再商量...”


    “再說可就假惺惺了,我不想聽。”秦音一手掩耳,歪頭瞪他,“說點實際的。”


    “嗯?”


    “鑰匙什麽時候給我?”


    “?”


    紀鴻洲反應了兩秒,才明白她說的是軍政府大庫的鑰匙,一時無奈,重重歎了口氣。


    “現在什麽時候?你要跟我談外事...”


    秦音挑眉打斷他,“你自己說的,想反悔?”


    “......”


    “我都懷孕了~,流這麽多血驚嚇一場,跟你討點東西不過分吧?”秦音目露嫌棄,“你除了那點子家底,還有什麽可給我的?小家子氣...”


    “給!”紀鴻洲苦笑接話,“給你,都給你!”


    秦音斜他一眼,唇角這才勾起笑弧。


    “快點拿來,別叫我再催了。”


    紀鴻洲,“......”


    *


    於是乎,紀鴻洲當天就上交了軍政府大庫的鑰匙,連兵府司小金庫的鑰匙也一並給了秦音。


    今年早來的第一場春雨,斷斷續續連下三天。


    他便在家伺候了秦音三天,實實在在親身體會了,以後要在夫人手底下討生活的日子。


    天氣放晴,一切又步入正軌。


    秦音臥床養胎,接連半個月沒出門。


    直到三月初,老宅那邊撥來電話,芍藥下樓去接的。


    老太太問,“你們夫人呢?”


    芍藥:“回老太太,夫人病了,在臥床靜養,這會兒剛服下藥睡了。”


    “病了?”老太太驚訝,“嚴不嚴重?”


    芍藥想了想,遲疑道:


    “最近兩天正嚴重,老太太您有事?告訴我,我給您傳話,大帥說叫夫人靜養,大事小事都等他做主。”


    老太太沉凝片刻,尋思秦音病的不輕。


    她皺了皺眉,“也沒什麽事,就是問問,長安和樂樂過兩天就滿周歲了,周歲宴在哪裏辦?回不回老宅?”


    芍藥還沒接話,聽她又自言自語道:


    “算了算了,我跟老大說,叫你們夫人好好養病吧。”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芍藥聳了聳肩,轉頭從小客廳出來,回到樓上,跟冬荏小聲議論這幾件事。


    “...夫人要養胎,周歲宴肯定不回老宅,你說老太太會不會鬧著要過來?”


    冬荏搖了搖頭,“誰知道,她來了更吵,最好別來,還是叫夫人清靜養胎吧。”


    芍藥點點頭,接著又想起什麽:


    “對了,三房跟董家的喜日,是不是也在這個月?”


    冬荏怔了下,也跟著想起來這件事:


    “這指定是去不了呀,待會兒提醒一下夫人,叫大帥早跟那邊知會一聲吧,免得到時候要挑理。”


    秦音在屋裏睡覺,她們倆守在外室間,東一搭西一搭地小聲閑聊。


    直到院子裏傳來洋車駛入的動靜。


    冬荏走到窗邊看了眼,回頭小聲說:


    “大帥回來了,你守著,我去說。”


    芍藥掩嘴笑,“去吧去吧,讓給你。”


    冬荏臉紅了紅,連忙放下手裏的針線,碎步匆匆跑下樓。


    紀鴻洲回來書房取東西,順便給秦音帶一份紅棗糕。


    冬荏迎下樓,跟他說了老太太問起周歲宴的事,順手接過他拎在手裏的油紙袋。


    紀鴻洲眉心微擰嗯了聲,腳步沒停往樓上走。


    “夫人在做什麽?”


    冬荏,“夫人睡著呢,大帥您可用午膳?”


    “不用。”


    紀鴻洲徑直去了二樓書房。


    書房門關上,冬荏轉身又匆匆下樓,探頭朝外望了望。


    展翔杵在樓梯口等著,一瞬間跟她對上視線,咧嘴嘿笑了聲,悄聲問:


    “找我啊?”


    冬荏眨了眨眼,悄悄朝他招了下手。


    “你過來,有件事要你辦。”


    展翔三步兩步顛顛兒邁上台階,笑眯眯立到她跟前。


    “什麽事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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