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百日宴,祥雲飯店賓客如雲。


    兩個小家夥雖是早產,但如今已足五個月,今日難得給麵子,抱出來給人看時是醒著的,也並不哭,收獲了一籮筐的讚美和恭維。


    老太太笑的合不攏嘴。


    穆媽緊緊守在她身邊,握著帕子時刻觀察她嘴角,隻怕老太太口水當眾流出來,在人前會丟了顏麵。


    秦音看時辰差不多,便示意乳娘將孩子抱下去。


    她俯身詢問老太太,“母親,我們入席吧?”


    “好,入席。”老太太笑眯眯點頭。


    隻有入了席位,在場賓客的身份階級,才能依次分清。


    越是有地位的人,自然離主席越近。


    這樣做,是為了讓秦音能分的清楚。


    紀三夫人當然是不需要這樣特地區分的,整個湘城,就沒有她說不上話的權貴。


    誇張點來說,誰家和誰家有什麽裙帶關係,家裏還有幾口人,她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何況是一早就盯好的兒媳人選,紀三夫人自然是把對方三輩兒祖宗都早早摸透了。


    秦音不參與意見,隻是聽紀三夫人和老太太說,便也隨著點頭。


    宴席結束後,回紀公館的路上,她同紀鴻洲說起這件事。


    “一個是葉師長小舅子的女兒,那位安小姐的父親在阜城任旅長,外甥葉長青的軍職都比他高。”


    舅舅不如外甥的,多半都是沒什麽大本事,但仗著葉師長的提拔才走到今天,估摸最大的造化,也就是個旅長了。


    秦音分析,“攀的是葉家的親,至於為什麽跳過葉家小姐,多半是從老太太那兒打聽到,葉青青對三弟有意。”


    紀鴻洲原本心不在焉,聽到這兒,才扭頭看向她:


    “老太太說的?”


    秦音微微頷首,“我今日聽老太太的意思,是對葉家很滿意。看來在英國那邊,葉小姐跟三弟相處的還不錯,也很得老太太喜歡。”


    紀鴻洲若有所思,微微頷首:


    “老三若娶了葉師長的女兒,那往後再用人,也不用那麽多顧慮。”


    秦音看他一眼,沒說什麽。


    “還有另外一個,是湘城商會會長家的千金,三嬸兒做這麽多年生意,本就是商會的一員,跟董家關係還不錯。”


    “聽她意思,紀景洲跟董小姐更合拍一些。”


    紀鴻洲,“最後定了誰?”


    “董家吧。”秦音說,“葉青青要嫁到紀家的話,老太太也不想讓三房再跟葉家攀親。”


    人人都打著自己的算盤。


    紀三夫人試探這麽一次,有些事也就能確定了。


    說白了,一筆是寫不出兩個紀字。


    但既然分了家,又隔了代,親緣會一代一代淡下去。


    三房可以依仗帥府的名望,行一些便利事。


    但人性自私,每個人的底線也各有高低。


    有時候人一定得親眼看清底線,才能認清事實。


    紀鴻洲不需要三房,是三房需要紀鴻洲。


    “也好。”


    紀鴻洲下顎微點,又說:


    “最近我會有點忙,跟你大哥這邊有幾場議事,家裏的事情,你費心了。”


    秦音輕輕頷首,“嗯,我知道。”


    *


    金礦的事,最早是秦音出嫁前,秦震關就在議事中提過一嘴的。


    當時秦軍上將中,一大半的人都反對與紀軍聯姻,自然,這個提議就被全票抹殺。


    所有人都覺得,秦震關隻是一時嘴瓢。


    卻沒想到,今日到了湘城的地盤上,紀鴻洲竟然在議事中突然點明了這件事,簡直殺了所有秦軍人馬一個措手不及。


    “...到時解決了罌粟田,將東洲勢力徹底清掃幹淨,這支人馬,就聽秦帥調遣,依照早前約定的,去到礦洞駐紮。”


    駐紮礦洞?


    秦軍諸將都是一臉懵,齊齊看向秦震關。


    秦震關氣定神閑接聲,話說的滴水不漏:


    “眼下先解決正事要緊,過後的事,我們電報聯係。”


    有人憋不住聲,“大帥...”


    秦震關抬手製止,“早前定親說好的,箏箏遠嫁受了委屈,東陵那座金礦的年利抽三成,算作給她的陪嫁。”


    話音落,議事廳裏,一半人瞬間黑了臉。


    金礦什麽時候成秦家自己的了?


    說給就給?!


    一個礦洞年利的三成,知不知道那是多少黃金啊?!


    有人差點就要衝動出口,當場質問秦震關,但被身邊人私底下踩了腳,一聲痛叫後麵色猙獰的忍住。


    不能當眾給大帥鬧難堪,會讓紀軍低看。


    秦軍諸將臉色變了又變,彼此麵麵相覷,想推人出頭。


    紀軍這邊的將官們,卻在靜觀其變,已經做好了乘勝追擊的準備。


    最後,是傅文睿不緊不慢開口:


    “大帥,我記得當初,箏箏可是攜十裏紅妝低嫁的。”


    紀鴻洲轉目看向他,二人視線對上,傅文睿眼裏掠過絲淡淡嘲諷:


    “單單她的嫁妝裏,便有萬兩黃金,也是有這份重金支援,紀軍才打了場漂亮的勝仗。”


    “怎麽如今過了三年,反倒還要追補嫁妝?”


    “秦家的小姐,又不是上趕著要貼紀家,傳出去,別人會怎麽說?這麽做,說不過去吧?”


    紀鴻洲眸色微暗,深深凝視傅文睿。


    沒等他開口,立即有人附和:


    “是啊!大帥,這事得三思,好端端的,沒理由要替三小姐追補嫁妝。”


    “說的是,這一切都好,和和美美的,嫁妝有什麽好補...”


    秦震關溫吞開口,“東陵礦洞,早年間怎麽來的名字,諸位都忘了?”


    眾人默了聲,又是一番麵麵相覷。


    有年紀大的上將,頓時麵色微妙。


    秦震關徐聲說道:


    “原本秦軍占領徽州後,隻有兩座礦洞在開,是我母親帶人去收藥,發現了一那座墓,才有了第三座礦。”


    “東陵是以我母親的閨名所取,這是秦軍自主開采的第一處礦,是我父親親自帶兵炸的洞口。”


    “是我秦家大方,當年沒有獨占。”


    “秦家鎮守一方,從不虧待百姓,我母親德高望重,惠澤蒼生,我秦震關不說有功,也從未犯錯。”


    “且它又不是徽州產量最高的,為什麽不能拿給我妹妹三分利?”


    秦軍諸將,被自家大帥堵的啞口無言。


    他們看秦震關的眼神,宛如在看個傻子。


    你這些話能不能私底下說?非得當著紀軍的麵兒說?


    誰家大帥能胳膊肘這麽往外拐的?幫著外人扒自己的家底兒,腦袋被驢踢了吧??


    眾人把視線紛紛投到傅文睿身上,以期這位能代替他們,罵醒大帥。


    誰知等了片刻,卻聽傅文睿開口:


    “...話是這麽說,倒也在情理,不過這既是箏箏的嫁妝,紀帥應該不會貪墨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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