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無語片刻,旋即好笑地白他一眼:


    “胡說什麽,我可等了你半個鍾呢。”


    見她笑,紀鴻洲也笑了。


    “逗你的。”


    他鬆開秦音手,攬住她腰,將人托抱到腿上坐,腰背放鬆倚進沙發靠背。


    “說說,什麽事兒?”


    秦音隻得把與章謹的談話,又跟他原原本本娓娓道來。


    紀鴻洲聽罷,麵上神情逐漸嚴謹,眉心微皺沉凝了片刻。


    “...白老四身邊那新歡,也是東洲來的,看來他們的確有更深的盤算。先讓人把她們抓來,審審再說。”


    秦音,“章謹說去辦事,不知是不是去抓人。”


    紀鴻洲搖頭,“不管他,等他回來自然就知道,你先坐,爺出去交代他們兩句。”


    秦音點點頭。


    紀鴻洲輕拍她手背,起身出去了。


    *


    樓下議事還未結束,紀鴻洲交代完副官處,沒在房裏待太久,便又起身下樓繼續議事。


    秦音不緊不慢喝完一盞茶,才起身離開。


    她回紀公館午歇,睡醒已是下午三點多。


    起身緩了緩神,便去到隔壁的在嬰兒房裏陪兩個孩子。


    玩兒的正好時 ,便聽青天白日的,窗外突然響起一聲‘轟隆’。


    動靜大的宛若雷劈晴空,又像是爆炸。


    眾人都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


    芍藥和冬荏先後跑到窗前,推開窗子往外看。


    “天呐!”


    冬荏驚呼一聲,指著窗外東側,回頭急聲道:


    “那邊好大的黑煙!”


    三個乳娘也圍上去看。


    秦音麵色微變,也走到窗前往外看,東邊天烏雲籠罩,一股黑漆漆的煙霧急促升騰,跟烏雲連成一線。


    正此時,身後走廊裏傳來急促腳步聲。


    秦音回頭,瞧見展翔出現在房門外:


    “夫人,是碼頭方向,離我們這裏還遠,不用驚慌。”


    秦音神色鎮定,微微點頭交代他:


    “派人去打聽,看看出什麽事。”


    展翔,“已經派人去了。”


    湘城八大城區,設立四個治安館。


    自從最貧困紛亂的西北城區經曆火災後,治安館著重重建治理過,後麵整個湘城又發生過大規模的掃黑律令,如今各大城區都秩序嚴謹。


    發生爆炸和火災,已經近兩年都沒有過的事。


    秦音聯想到那些東洲人,以及今日跟章謹的談話。


    已經把碼頭出事的緣由,猜想了個七七八八。


    很快,有傭人上樓傳話:


    “夫人,大帥撥來電話,請您下樓接。”


    紀公館有兩處座機,一樓的偏廳,和二樓紀鴻洲的書房。


    秦音到書房裏接起電話。


    “喂?”


    “箏箏。”


    聽見熟悉而低沉的嗓音,秦音瞬間安心,握著聽筒坐在了書桌後的靠椅上。


    “你在軍政府就好,我以為你也在碼頭,到底出什麽事?是不是東洲人的船炸了?”


    紀鴻洲端著座機,拉了很長的線挪到窗台上。


    他立在窗前聽電話,黑眸望著不遠處的滾滾黑煙,抬手夾住唇角煙蒂,彈了下煙灰,徐聲告訴她。


    “今日驅逐那幫東洲人,章謹聽了你的話,趕去碼頭親自盯一眼,他們的商船不小,章謹借著由頭登船查驗,在那船上翻出了大批種子。”


    秦音蹙眉,“種子?”


    “罌粟種子。”


    秦音背脊生寒,“他們要在湘城紮根,為了製造大煙?”


    紀鴻洲嗯了聲,聲線低沉道:


    “開飯店隻是噱頭,他們暗地裏在湘城郊外四處遊蕩,尋找荒郊野地的農田地主,出高價租賃土地,墓村那一代的鄉鎮,很多鄉紳都私下跟他們簽了地契,還幫他們種植。”


    “這幫人不能離開湘城,不然不一定去什麽地方禍害,我便讓章謹把人都拴在船上,開出碼頭,放火藥炸了。”


    他說罷,語聲稍緩:


    “這事自己人做的,怕你擔心,同你知會一聲。”


    秦音咽了咽喉間幹澀:


    “那些已經種在地裏的,也得盡快處理幹淨。”


    “嗯,我知道。”紀鴻洲清聲答應。


    秦音緩了口氣,隨即想到什麽,微微蹙眉:


    “他們這麽深的布局,你突然鬧如此大的動靜,那些漏網之魚也是麻煩,得徹底掃清才行。”


    紀鴻洲垂下眼,在煙缸裏碾滅煙蒂。


    “知道,已經讓副官處往下發電報,就以他們的商船載運違禁品,致使碼頭發生爆炸驚擾民眾為由,遇到東洲人,一律論為同黨,全部捉拿下獄。”


    他做事一向雷厲風行,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


    秦音聞言,沒再說什麽。


    紀鴻洲等了等,沒聽到她聲音,便溫聲告訴她:


    “我今晚可能有的忙,一會兒要去碼頭,還要審商會那幫人,事情很多,不能陪你用膳了,你不用等我。”


    秦音眼睫微動,輕輕頷首:


    “好,你別回來太晚。”


    紀鴻洲笑,“嗯,一定回去。”


    秦音唇角淺彎,與他道過別,才輕輕撂下電話。


    *


    後麵接連好幾日,紀鴻洲忙的早出晚歸。


    秦音一早看報紙,竟然還看到報社刊登有關阜城左近的報道,是當地兵府司查封了一家日化造胰廠。


    據說製造胰皂的原料可疑,甚至背後牽扯到命案。


    而工廠的老板,也是東洲人。


    秦音翻來覆去將報道看了許久,有些事情已經細思極恐。


    她年少時,曾跟母親的一位良師益友學過點西醫,解剖術當初便是跟那位洋人西醫學的。


    當然知道,人的身體,確切地說是屍體。


    在南洋和西方國家,能做很多用途。


    她不歧視異族人,最起碼不是歧視全部異族人,哪怕舊朝亡國與一些異族人脫不了幹係。


    但這一刻,秦音痛恨這些在國土內為非作歹的東洲人。


    因為所知的每一件與東洲人相關的事,沒有一件不令人惡寒的。


    秦音收斂思緒,放下報紙,轉而喚了展翔進來。


    “展翔。”


    展翔很快走進前廳,“夫人。”


    “從福利院抓走的山景卉子,審的怎麽樣了?”


    展翔稍作遲疑,如實回道:


    “昨日聽章謹說,大帥的意思,抓到的東洲人都不用再審,全部一律處決。”


    秦音抿唇,“所有嗎?”


    展翔點點頭,肅聲道:


    “所有。”


    “據說是先前派去海岸東西兩邊的人,接洽帶回的消息,都不太樂觀,東邊的軍閥默許東洲人在自己駐地內圈地建廠,跟東洲人,私下有往來。”


    展翔接著道,“大帥已通電試探,給徽州那邊也打了電報。”


    秦音莫名感到一陣堵心。


    “徽州還好,徽州人都討厭外鄉人,異國人更甚。”


    展翔表情古怪,遲疑道:


    “夫人...,您大概不知,章謹說,徽都最有名的靈悟寺裏,有東洲高僧,長期在那裏借住參禪,且已收獲一批信徒。”


    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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