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這兩日,夫人就要回徽州探親,祝您與大帥一路順風。”


    “會的。”


    兩人寒暄了幾句,便就此告辭。


    秦音先坐上車離開。


    回到公館,她正巧接到紀鴻洲撥回家的電話。


    “...臨走前安排一場議事,再與阿鍾做些仔細交代,晚上同幾個上將應酬,你不用等,自己早點休息。”


    秦音,“好,我知道。”


    掛斷電話,她上樓更衣,看到櫃子裏掛出來的長袖秋裳,和並排掛著的幾件襯衣和軍褂,目光不由一定。


    突然就想起來,又一年秋了。


    紀鴻洲從前線回來,有一年了。


    一年時間,能發生如此多改變。


    她們從陌生人,到情投意合,甚至已經共育血脈。


    秦音心頭情緒莫名感觸。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眼底逐漸溺滿柔軟,緩緩抬手輕輕撫觸。


    嫁到湘城短短不到兩年,卻像是很久很久了,久到足以發生這麽多改變。


    一年時間,她成為了某人的妻子,又即將成為他孩子的母親。


    秦音從沒覺得自己如此容易被打動。


    紀鴻洲,你可真厲害...


    *


    夜晚應酬完,已是十點多鍾。


    鍾淮泯偏要蹭紀鴻洲的車。


    車上,他說起白家的事:


    “再過些日,是姓白的祭日,到那天白家人都要去祭拜,你把阿珠埋在祖墳的事,他們也會知道了。”


    紀鴻洲單手支頤闔著眼,“早就告訴了白老四。”


    鍾淮泯默了默,輕嘖搖頭。


    “他有段日子不理我,我如今也不搭理他了。跟你說說白家老三...”


    紀鴻洲淡淡打斷他,“他沒什麽大本事,你就算要扶,好歹也先給這人深造深造,硬扶他貼不住,早晚還要掉。”


    鍾淮泯點頭,“所以我讓他到參謀處,我先盯一盯。”


    “別給老子搞裙帶關係。”


    “我你還信不過?”


    鍾淮泯聲量低了低,“他要不行,我不會姑息,到時也有個理由說服白家,送他出去深造深造就是。”


    紀鴻洲沒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了鍾淮泯的私館門口,他也不下車,側身坐著等他開口。


    默了默,紀鴻洲下顎微側,輕聲問他:


    “你還娶不娶妻?”


    鍾淮泯愣了下,隨即氣笑。


    “你管挺寬啊,我跟你說什麽事,你扯我幹什麽?”


    紀鴻洲,“你是獨苗,我也不是你老子,玩兒什麽我自是管不著,但你不得正正經經留個後?”


    他修眉微擰,語重心長勸誡道:


    “你跟白家那個,不是良配,若是後路不明,還是別插手太深。白師長的事終究是隱患,揭不揭到明麵上,它都是個坑,你悠著些。”


    鍾淮泯麵上情緒淡下來。


    “我心裏有數。”


    紀鴻洲下顎微點,“下車吧。”


    鍾淮泯搖頭沉了口氣,推門下車。


    車子臨走前,紀鴻洲又降下半個車窗。


    “我不在這半個月,隻要不打仗,隨你怎麽折騰。葉副師長那邊,你多盯著,我不希望再出現第二個白家。”


    這也算鬆了口。


    鍾淮泯扯唇比劃了個手勢,“放心,去吧!”


    *


    翌日一早,紀鴻洲帶著秦音登船。


    他這趟帶兩百親兵,五十人跟水路,剩下的人騎馬走陸路。


    秦音對此也不免心情複雜。


    “...你可以多帶點人,五六百都不為過,以備不時之需。”


    “不用,足夠。”


    紀鴻洲一臉不甚在意,還攬著她倚在甲板上看海風,眉眼帶笑打趣道:


    “到了地兒,我就指望夫人跟大舅哥護著,你總不能叫我吃虧。”


    秦音無語,“沒幾個人喜歡你這個外來女婿,你還想吃軟飯,回頭人人都來排擠你,你自己不硬起來,指望我護著,你想累死我?”


    紀鴻洲挑眉,“人都是看碟下菜,你這‘公主殿下’,這麽沒威信?排擠我,不是打你的臉?”


    秦音忍笑,“那你就別讓別人來打我的臉。”


    紀鴻洲點頭,“成,爺替你打回去!”


    秦音忍俊不禁。


    兩人在甲板上逗了幾句嘴,她拽著紀鴻洲回艙房。


    “你來,我同你說一說那邊形勢......”


    於是在船上這兩天兩夜,兩人沒聊一句廢話,紀鴻洲倒是把徽都裏的達官顯貴和人際關係大致捋了一遍。


    “徽州地域多為山嶺,說是三城,但沒有很清晰的地域劃分。”


    “是以三座金山為界,周遭十二鎮分布在三山界內。”


    因為要回家,芍藥跟冬荏都格外興奮。


    兩個丫頭盤膝坐在甲板上,跟章謹和展翔描述徽州的風土民情。


    “我們那兒的百姓,多以開荒農耕為主,城區建設雖沒有湘城那麽繁華,通外的碼頭也並不集中,但每個鎮上都有獨立的碼頭。”


    “這裏人人吃得飽,穿得暖,且家家兜裏都富足,沒人會攀比貧富。”


    冬荏,“百姓家的女孩子也都戴金飾,她們出嫁前不用下田,也不上山,出嫁後隻需在家相夫教子,再做點針線活兒,男人掙了工錢還都要交給妻子管。”


    芍藥,“徽州女子嫁到當地,很受寵的!從小到大都不吃苦,更別說看人臉色。”


    這句話,說的有點刻意了。


    章謹跟展翔對視一眼,一個摸鼻梁,一個左顧右盼。


    冬荏和芍藥見狀,也對視一眼。


    芍藥,“等到了你們就知道,街上全是水靈靈的大姑娘小媳婦兒。”


    冬荏,“...張副官,展副官,難得來一趟,你倆一定要不虛此行啊。”


    章謹,“......”


    展翔,“......”


    嘮著嘮著,第三天正午前,船就要靠岸了。


    秦音從艙房裏出來,立在甲板眺望。


    遠遠地,就看到碼頭被大兵肅清包圍,兩輛車安靜停放。


    秦震關親自帶人來接。


    他身邊半人高的秦峰,正用力揮舞小胳膊,大嗓門兒在峽岸和江麵上回旋,驚起崖頂山頭的一行飛鳥。


    “小姑姑~!!!我來接你啦~~!”


    秦音被逗笑,也朝他招了招手。


    紀鴻洲一手攬著她,一手撐在圍欄上,跟著失笑搖頭。


    “一聽這兔崽子說話,便忍不住手癢,這麽大個姑父杵在這兒,愣是瞧不見。”


    秦音輕笑失聲,“你到別人的地盤兒了,別打人家少帥,很多人會挑理的。”


    紀鴻洲眉峰挑起,“先頭還說叫我硬氣...”


    “跟外人硬氣。”


    秦音補充一句,“家裏這個,我替你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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