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白二小姐的電話,她托我幫個忙,你說我若是幫她,往後她是不是能,做我們跟白家回緩關係的紐帶?”


    紀鴻洲頓了頓,微偏頭避開她手,睨著她挑了挑眉。


    “這個忙,非幫不可?”


    秦音麵露無奈,抬手環住他肩頸。


    “白家是白家,鍾淮泯是鍾淮泯,當初你沒有因為他殺白師長而跟他生芥蒂,還幫他隱瞞。同理,他也不該因為你要殺白賢珠,而跟你生芥蒂。”


    “白賢敏跟白家大爺才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有她調解,白賢珠的事情很快就能過去。”


    “至於白家老三和老四...”


    她想了想,“聽天由命吧,萬事總沒有盡善盡美的。有句話怎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秦音說著唇角淺彎,抬頭輕輕抵了下他額心,柔聲道:


    “所以啊,你不是隻有我。”


    “你的親弟妹,顏兒和三弟早晚都會回來的,你還有章謹和鍾淮泯這些左臂右膀,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人這一輩子,總有一些人是在身邊來來去去,能留下來的,本來就很少。”


    紀鴻洲靜靜聽她說完,心頭有些許動容,黑眸幽深凝視她。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


    秦音安靜眨眼,語聲清柔坦白道:


    “我不想讓你覺得,你身邊隻有我,你不能為了我,而感到眾叛親離,感到寂寞。”


    紀鴻洲眸光微怔。


    “紀鴻洲,我嫁給你,不是為了讓你過得不好,過得不快樂,更不是為了獨占你。”


    她稍稍用力拉下男人的頭,與他額心相抵,喃聲細語柔軟而無奈。


    “我希望婚姻和睦,所以你不在的時候,從不與你的家人計較什麽。我從未主動招惹過任何人,也從不想給你添任何麻煩,但麻煩總找上門,我不想一直吃委屈......”


    “箏箏。”


    紀鴻洲喉間堵啞,低聲打斷她,“不要多想,是我不該說那句話,叫你誤會了。”


    秦音鼻頭一酸,眼睛也瞬間濕漉漉地。


    她像是委屈無助,想哭又忍住,視線不肯與他對視。


    “...大約怪我不太討喜,是不是?”


    紀鴻洲胸膛裏悶地慌,“箏箏,你不用討任何人喜歡,我喜歡便夠了,不是你的問題。”


    他摟著人親了親,“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不好,別人是因我才針對你,是我的問題。”


    秦音如此美好,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她。


    問題出在他這兒,是他做的還不夠。


    “往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發生,箏箏。”


    *


    翌日天不亮,章謹親自帶人去墓村收屍。


    展翔被他叫上當苦勞力。


    新土墳被一鏟子一鏟子刨開,沒幾下就看到一隻蒼白的手,手呈爪狀僵硬,修剪圓潤的指甲縫裏嵌滿泥土。


    幾人繼續往下挖。


    等將屍體徹底抬出來,章謹交代人將其安頓進棺材裏,封棺後重新下葬。


    兩人立在一旁看著幾個親兵忙活,展翔掏出煙,遞給章謹一根。


    煙霧升騰,展翔一臉複雜問他:


    “就這麽把人活埋了?”


    章謹夾著煙點點頭,“你都看見了,也算夫人看見了,大帥這趟活兒就沒白做。”


    展翔無語一陣兒,直到抽下半支煙,才接著問。


    “白家那邊怎麽交代?”


    “如今的白家,還用什麽交代?”


    白師長一死,白家沒一個人能頂梁,想在湘城繼續作威作福,就得看帥府臉色行事。


    展翔搖搖頭,“白四爺最疼這個妹妹,這事兒還沒完。”


    章謹沒說話。


    然而這事過後,白家沒傳出任何言語。


    唯獨紀景洲鬧過幾次,最後也是圈子裏流傳說白賢珠遠行去了南洋的消息,紀景洲也就消停下來。


    又過幾日,軍政府的肅清動作收尾,風雨過後的湘城,迎來短暫平靜。


    民生逐漸恢複如常,秦音的醫館和花店也重新開業。


    四月過半,紀鴻洲收到一封海外家書。


    傍晚,他拿了信回老宅,給老夫人看。


    “顏兒跟老三在那邊都好,母親放心。”


    這是女兒跟小兒子到那邊後的第一封家書,老夫人舉著老花鏡,一字一句看的很仔細。


    她臉上露出欣慰笑顏,“好,他們倆好,我自然放心。”


    紀鴻洲歪在圍椅扶手上,聞言勾唇笑了笑。


    “母親最近將養的也不錯,氣色好看許多。”


    老夫人驚訝抬眼,嗔笑揶揄他。


    “誒喲喲,這天兒要下紅雨,我竟然聽見你說這麽好聽的話兒。”


    她們娘倆,都不記得上回這麽好好坐在一起說話,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紀鴻洲唇畔笑意微斂,接著話頭一轉說道。


    “...不過前兩日,照顧您那洋大夫,私底下來見我,說您這身子骨,存在不少的雜症,最好是送到條件更好的地方去,再找專業的人給仔細調養調養。”


    老夫人笑意微僵,“什麽意思?我難道時日不多了?”


    紀鴻洲失笑擺手,“沒有,兒子就是有些,心裏過意不去。”


    老夫人看著他,皺起眉頭。


    “我都被你說糊塗了,你這一會兒說我身子骨有不少雜症,一會兒說你自個兒心裏過意不去,你這到底想說什麽?”


    紀鴻洲臉色肅了肅,似斟酌一番,才直言開口。


    “兒子的意思,母親如今年事已高,我這情況卻不爭氣,一時半會兒給您抱不上孫子,我這心裏頭,慚愧。”


    老夫人,“......”


    “...所以我想著,得給您好好調養調養,叫人長命百歲,再多等些時間,相信我跟箏箏,三五年內總會有好消息的。”


    老夫人聽得眉頭揪緊,心底一陣陣發慌。


    “...老大啊,我瞧你這臉,也快好的差不多,那藥......還在服嗎?”


    “嗯,在服。”


    “不,不見成效?”


    紀鴻洲默了默,“...小有成效。”


    也不好就把話說的太絕對,得給老夫人留點希望。


    果然,老夫人聽言立馬臉色好轉,麵露喜色地一撫掌。


    “有成效就好!有成效就好!隻要還能行房,那開枝散葉是早晚的事!你放心,別有太大壓力,母親等得起,啊!”


    紀鴻洲沉眉垂下眼,“能行房,不代表能延嗣。母親,兒子有憂慮,打算先送您到國外療養身子。”


    老夫人愣住,“什麽?”


    “您到那邊,跟顏兒和老三作伴兒,等您身體好些,箏箏一有好消息,我便接您回來。”


    “我不去!”


    老夫人當即就沉下臉來,“我身體好好兒的,做什麽要送我出國療養?你少誆我,說,是不是要出什麽事?!”


    紀鴻洲黑眸暗沉,“您身體不好,沒有您想象的那麽好,母親聽話,別讓兒子擔心。”


    他一臉的深沉,語氣也嚴肅。


    老夫人心底一咯噔,真覺得他不是唬自己。


    老夫人怕死得很,想到自己真的一身疑難雜症,一時臉都白了。


    紀鴻洲緩了緩語氣,“是兒子不爭氣,盼著您能長命百歲,也不希望您會留遺憾。您聽話,先去療養,到了那邊盯著些老三,說不準兒他爭氣,能讓您先抱上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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