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睡醒已是正午。


    下床時,腰腿依然酸楚難忍。


    紀鴻洲交代人把飯菜送進屋,她卻沒什麽胃口,懶懶偎在沙發一角不想動。


    “好歹吃一些。”


    男人無聲歎息,不得不端起碗來喂她,“吃兩口也好,乖。”


    秦音就著他手吃了兩口,便將他手推開。


    “我餓了會吃,別管我。”


    紀鴻洲無奈,也沒再強迫她,自顧端著碗將飯扒拉了。


    秦音靠在軟枕上看他用膳,輕聲問起老夫人的狀況。


    “母親怎麽樣?”


    紀鴻洲眼都不抬回道,“已經送回了老宅,有洋大夫守著,好好將養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看他這情緒平淡的反應,秦音便知道老夫人的情況的確不太嚴重。


    她又問,“最近外麵的事,都忙完了?”


    “差不多。”


    紀鴻洲說著回頭看她,“今日你歇歇,明日陪我回趟老宅,總該去看看母親,她那邊安排伺候的人不少,不需要你伺藥。”


    秦音聽言點點頭。


    “好。”


    接著又問,“那我能出去走動了?許久不露麵,醫館和花店那邊都得去看看。”


    紀鴻洲想了想,“過了明日吧。各城區還在肅清收尾,等都安定下來,你再出門,不能再發生母親那樣的意外。”


    秦音緘默嗯了聲。


    都已經半個月,再晚幾天也不差什麽。


    *


    翌日正午前,紀鴻洲帶著秦音回老宅。


    一到清心齋,便聽伺候老夫人的老傭人說,昨日有人來探望過。


    “...三夫人帶著景洲少爺先來,要走時,遇上白四爺和白小姐,也沒說兩句話,三夫人就拽著景洲少爺走了。”


    這也真是,最不該遇見的人,偏偏碰到一起。


    紀鴻洲沒說什麽,帶著秦音進裏屋去見老夫人。


    老夫人還在休養,這會兒正靠臥在床頭。


    她整個人瘦了許多,臉色蠟黃,身上皮膚越發鬆軟垂皺,精氣神也沒有原來好。


    中醫望聞問切,秦音觀望兩眼,便知老夫人身體已經不如往前。


    “母親。”


    老夫人懶懶抬了抬眼皮,“你們來了。”


    紀鴻洲嗯了聲,在床邊繡凳上落坐。


    “可服藥了?”


    老夫人點頭。


    秦音立在他身邊,適時插話:


    “昨晚睡得可好?可有胃口?”


    “湊合吧。”


    老夫人無精打采回了句,又抬眼看了看秦音,“最近城裏亂,你別亂走動,那些匪賊簡直囂張,你千萬別像我一樣出事。”


    這一次槍戰,可把讓老夫人嚇破了膽。


    之前白師長突然暴斃,她原本就因自己畏老,擔心哪天會突然遭遇不測。


    如今也算是死裏逃生一回。


    這都緩了半個月,每每想起來還膽戰心驚徹夜難眠。


    秦音點點頭,“我知道,母親養好身子,不用擔心我。”


    紀鴻洲也說,“你省省心,我自會護好她,你安心養病吧。”


    老夫人神色凝重歎了口氣。


    秦音又替她把了脈,知道老夫人如今在吃洋大夫開的西藥,便也沒再擅自摻和。


    兩人陪老夫人說了幾句話,紀鴻洲交代老夫人好好養病,便起身帶著秦音離開。


    剛走出清心齋的院門,院子裏的老傭人卻又追出來。


    “大帥,夫人。”


    紀鴻洲跟秦音站住腳,回身看了眼。


    老傭人微微氣喘,捏著手低低開口:


    “老夫人不讓說,她這些日在病中,很想念三少爺和二小姐,還有表小姐...”


    紀鴻洲皺眉。


    老傭人猶猶豫豫接著說,“她給阜城去了信,說想念表小姐,自己在病中,讓唐家人帶表小姐回來探病。”


    “胡鬧!”


    紀鴻洲沉著臉斥了一句,而後看了眼秦音。


    秦音眉眼沉靜,沒什麽情緒。


    “什麽時候的事?”


    老傭人結結巴巴回話,“出院的前一日,信便派人送了去。”


    阜城就在湘城之外,隔一條河。


    從那邊趕過來,早上出發,下午也便該到了。


    事已至此,老太太病成這樣,紀鴻洲也不可能跟她對著幹,再派人去碼頭將人攆走。


    堂堂大帥,那樣做未免太小題大做。


    從老宅出來,車上,紀鴻洲說:


    “叫母親見一眼,我想辦法再將人打發走。”


    秦音聽言默了片刻,“人老了,病中總想兒女守在床前,顏兒和文洲回不來,大帥又忙不開,母親才格外思念杜攬月,這是人之常情。”


    紀鴻洲側過頭看她。


    秦音接著說,“...聽說她已經有了身孕,說白了母親心疼她,想給她扶正,唐家也利用這點想給唐衛平謀官。”


    “既然都有所求,母親現在又受不得氣,大帥就給唐家施壓,讓唐衛平娶杜攬月為妻好了,也算解開老夫人這個心結。”


    “既然要成親,他們也該盡快回去籌備,這是杜攬月的大事,母親不會想耽誤她。”


    也算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再將人攆走。


    紀鴻洲聽罷點點頭,“這事,我來處理。”


    *


    翌日下午三點多鍾,杜攬月和唐衛平抵達湘城。


    人已經到了老宅,紀鴻洲收到消息時,人還在軍政府。


    他傍晚回公館,與秦音說了這件事。


    “老宅那邊沒來電話,約莫母親,還不想我們知道這事吧。”秦音說。


    說白了,老夫人有點心虛。


    她也擔心自作主張,會惹長子不快,但又按捺不住自己對杜攬月的想念。


    紀鴻洲眸色淡淡,“明日我過去看看,你先別露麵了。”


    秦音嗯了聲,沒說什麽。


    然第二天一早,紀鴻洲剛帶著章謹離開,老宅那邊便有人將電話打到公館。


    傭人上樓稟給秦音:


    “夫人,老宅那邊來電話,說要您親自接。”


    秦音若有所悟,想了想,親自下樓去接這通電話。


    “我是秦音。”


    “表嫂,好久不見啊。”


    聽筒裏傳來杜攬月輕柔含笑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愉悅。


    “表妹。”


    這麽迫不及待打電話來宣告自己的回歸,倒是叫秦音很意外於她如此沉不住氣。


    杜攬月自顧笑語,“我昨日剛到,姨母她太想念我了,如今她人又病著,床前總要有個人盡孝,所以我準備多住一段日子,照顧姨母。”


    “對了,這麽久不見,表嫂若有空,午膳也回來一起用吧?”


    “聽說表哥一會兒要過來,我們聚在一起熱鬧一下,也讓姨母高興高興。”


    她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好似她一回來,老宅那邊一切事情都由她擺布了,倒顯得秦音像是去作客。


    如此不知收斂,秦音笑了笑,也沒慣著她。


    “母親需要靜養,如今飯菜上也要忌口,這些表妹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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