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洲覺得她拐彎兒抹角指揮自己,實在有些好笑,牽個馬而已,有什麽大不了?


    他痛快兒地勒停馬,長腿一邁翻下馬背。


    踏雪烏駒因他這一舉動,在原地踱起步子,秦音連忙兩手拽緊韁繩。


    男人抬手就在烏駒額心拍了拍,低沉嗬斥它。


    “別亂動,摔了她,老子宰了你!”


    這馬倒有靈性,立馬立住蹄子不動了,還眨著黑黝黝的大眼睛朝紀鴻洲歪頭,討好的蹭他手臂。


    紀鴻洲唇角輕勾,大手擼了擼馬脖子,從秦音手裏拽過韁繩。


    “坐好,走了。”


    秦音連忙雙手抓緊馬鞍上的扶手,斂目看了眼甘願給她當牽馬夫的紀鴻洲,嘴角隱隱翹了下。


    紀鴻洲牽著馬往前走,回頭揚眸瞥她一眼,也勾唇淡笑。


    “高興了?”


    秦音抿唇,小下巴微揚了下。


    瞧她傲嬌的小模樣,紀鴻洲心下暗笑搖頭。


    “說了什麽都聽你的,直說想讓爺下來給你牽馬就是,下回不用這麽拐彎兒抹角的。”


    秦音揚眉,“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大帥自己要牽的。”


    紀鴻洲怔了一瞬,抬頭仰視她,似氣笑了。


    “怎麽,不認賬了?”


    “這不算,我沒說要大帥幫牽馬,就是你自己說的。”秦音眨眨眼,一臉無辜。


    “......”


    被堵得說不出話兒,紀鴻洲回頭仰視她,嗬笑叉腰,而後認命點頭。


    “成,這不算,是爺自願的。”


    吃點兒虧就吃點兒虧吧,這麽漂亮的小媳婦兒,讓一讓何妨?


    他淡笑搖頭,牽著馬繼續往前走。


    秦音嘴角抑不住又翹了翹,而後看他一眼,伸手輕摸馬鬢鬃毛。


    “這馬看起來烈,倒是很聽大帥的話。”


    “嗯,我的馬,從小馬犢子養到這麽大。”紀鴻洲隨口接了句。


    秦音說,“大帥從小養大的?那怎麽聽方才的管事說,白四爺讓人把馬送過來,我以為是白四爺的馬。”


    “他騎術爛的很,什麽馬到他手裏不得糟踐了?”


    “那大帥的馬,為什麽會在白四爺那兒?”


    “嘖,那人混不吝,故意趁火打劫,出征前非要跟爺賭一把,爺懶得搭理他,所以順了他的意,把馬借給他用一陣兒而已。”


    秦音摸著馬脖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騎術爛,還借別人的馬?”


    紀鴻洲嘴角似輕撇了下,“騎術爛,賭術還不錯,他早就想借老子的馬去跟別人賭馬。”


    秦音無語片刻,失笑搖頭。


    “這白四爺,也是個妙人兒。”


    聽她誇讚白老四,紀鴻洲不禁回頭看了眼,瞧見她嘴角牽起笑弧,眼尾也揚著笑,視線就這麽定住了。


    秋日清朗,不曬不燥。


    他們這會兒早已跑出了馬場欄道很遠,四周草坪空曠無際,清風不斷拂亂女郎半泄的長發,包裹住她削薄肩背,似給她披了條烏亮的流蘇披肩。


    秦音整個人迎著秋陽,有日輝撒在她盈盈笑眸裏,那雙烏瞳宛如秋水,波光瀲灩,襯的整張儂豔小臉兒分外昳麗。


    紀鴻洲拎著韁繩,看的移不開眼,幹脆轉過身倒退著走。


    “箏箏怎麽不問,白老四非要跟我賭什麽?”


    秦音知道這個白四爺,白師長的次子,白賢珠的哥哥。


    她順著接話,“賭什麽?”


    紀鴻洲唇角勾扯了下,慢吞吞說:


    “賭我進了洞房,還出不出得來,走不走得成。”


    秦音無語一陣兒,淡笑搖了搖頭。


    紀鴻洲也勾唇笑了笑,他揚起臉走到馬前,同秦音對視著溫聲說道。


    “當時爺的心思,都放在前線戰事上,那晚我是一定要走,也沒什麽心思跟他糾纏,所以主動認輸,馬借給他算是打發了他。”


    秦音點點頭,沒說什麽。


    紀鴻洲卻問她,“那晚你生氣了吧?”


    秦音眼睫輕眨,回想了一下,淡笑著如實告訴他。


    “是有點不悅,畢竟是新婚夜,什麽事那麽急,連一晚都等不了呢?”


    紀鴻洲點頭,“抱歉。”


    “當時大帥有覺得歉疚麽?”秦音眉梢淺彎。


    “......”


    說實話,當時的紀鴻洲自然沒想那麽多。


    他要走,誰都攔不住他,原本就是聯姻,兩人又沒什麽感情基礎,他當然不會覺得歉疚。


    他不說話,秦音卻早已看破他心思。


    “也不用太往心裏去。”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畢竟大帥急著趕去前線是為正事,在我看來,老太太的貓拉在婚床上那件事,更叫人生氣。”


    紀鴻洲啞然失笑。


    “當晚我氣的沒睡好,第二日去清心齋敬茶,還被老太太拒之門外冷待。”


    秦音櫻唇輕撇,歎了口氣。


    “那陣子很多令人不悅的事發生,氣著氣著,比起跟身邊那些人置氣,遠在天邊的大帥,我早已想不起來了。”


    紀鴻洲垂了垂眼,輕舔唇瓣,聲線低磁。


    “抱歉,箏箏。”


    秦音滿不在意,淺笑問他:


    “還走嗎?”


    “走。”


    紀鴻洲抬眼勾了下唇,牽著馬繼續往前走。


    他自然而然岔開話題:


    “成婚前,也看過眼你的照片兒,的確是個美人,新房裏掀蓋頭的時候,驚豔過,要是早點兒相處過,那晚我會帶你一起走。”


    秦音不置可否笑了笑,並沒信他的話。


    “帶著我不累贅嗎?沒有誰打仗還帶著女眷。”


    “不累贅。”


    紀鴻洲挑眉回頭,唇角揚著笑意,“你是大夫,在前線也能幫上大忙,拋下你是爺決策失誤。”


    秦音唇角輕扯,“所以我嫁過來,要麽得跟著大帥去前線吃苦賣力,要麽得留在宅子裏受別人的氣。合著,我怎麽算都得吃苦啊?”


    紀鴻洲被她這話逗笑,他慢下來兩步,仰頭笑看她。


    “夫妻是要同甘共苦的,爺盡量不讓你吃苦,讓你多同甘。”


    秦音聽罷也笑起來。


    兩人邊走邊說,氣氛親近自然起來。


    又走了一段兒,離欄道還遠,紀鴻洲站定腳,仰頭問她。


    “夫人,我能上去了?這麽走,到午膳的時辰也走不回去。”


    秦音大方點頭,“上來吧。”


    她騎這麽一會兒,腰腿已經有點酸,也想早點回去。


    紀鴻洲勾唇一笑,利落的翻身上馬,將她摟在懷裏抻住韁繩。


    “坐穩,走了。”


    他策馬疾馳起來,秦音抓緊了馬鞍上的扶手,這次倒沒有來時感受那麽驚心動魄了。


    踏雪烏駒一路飛馳,回到原先啟程的地點,遠遠就看到那匹棗紅色的小母馬,正在樹蔭下低頭吃草。


    章謹也立在不遠處,正側著身跟幾個人說話。


    秦音眯了眯眼,隻覺其中兩個穿騎士服的男女,身形十分熟悉。


    “那是白小姐?”她回頭問紀鴻洲。


    紀鴻洲也遠遠看了眼,“嗯。白家兄妹和景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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