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不妨他突然聊這種事,指尖不自覺就攥緊了,耳根子隱隱發燙。


    表妹卻是愣了愣,捏在手裏的繡帕,隱隱攥出褶皺。


    還是老太太‘見多識廣’,像是也習慣了兒子這混不吝的一麵,很快無奈地嗔瞪了紀鴻洲一眼。


    “圓房而已,在哪兒圓不是個圓?那海園你也從小住到大的,現在又嫌棄…”


    “嘖,沒法兒不嫌棄。”


    紀鴻洲長腿一搭,言語挑剔:


    “這一個人住,跟兩個人住能一樣麽?海園那老屋,床舊還窄小,窗棱壓不住聲兒,圓個房還不得整的人盡皆知?小姑娘臉皮都薄,兒子總得顧及下箏箏不是?”


    秦音臉都紫了。


    你這麽大咧咧把心思嚷嚷出來,就不是人盡皆知了?!


    她穩了穩呼吸,繃著臉沒說話兒,整個人看起來冷冰冰,把旁邊一口一個盤算圓房的紀鴻洲,襯得好不值錢。


    老太太看在眼裏,心裏剛升起的高興當即減半。


    她冷冷瞥了眼秦音,倒不覺得自己兒子治不住這麽個丫頭片子,故而扯了扯唇:


    “好,你上心自然好,圓房是大事兒,也不該再拖了,你們早點兒圓,自己看著辦吧。”


    到底是盼孫子盼的緊,她又瞪著眼叮囑紀鴻洲:


    “趁著在家這段日子,把旁的事都給我放放,早點兒讓我抱孫子!”


    紀鴻洲搭著腿眼尾勾笑,“成~,放心。”


    老太太臉上喜色和期冀再也壓不住。


    秦音這個兒媳婦兒雖然不討喜,但她到底是秦家的小姐,她跟紀鴻洲生的兒子,可金貴著呢。


    老太太決定今晚就給菩薩燒高香,好讓秦音肚子爭點氣,最好一舉得男!


    這母子倆完全沒有羞恥心。


    秦音莫名心煩,想盯紀鴻洲一眼,提醒他適可而止,這一抬眼,就瞧見表妹杜攬月咬著唇,眼神晦澀不甘,似幽還怨地在紀鴻洲身上來回流轉。


    秦音悟了,瞬間又氣定神閑,也不瞪紀鴻洲了,麵上還掠過絲冷嘲:


    “表妹,想什麽呢?”


    “嗯?”杜攬月愣愣抬眼。


    秦音,“我瞧你總盯著大帥看,難道還在擔心他的傷勢?”


    杜攬月傻住,完全沒料到秦音會這麽直白的點出來。


    她有病吧?


    紀鴻洲看了眼秦音,又掃了眼杜攬月。


    心口莫名一跳,杜攬月連忙點頭。


    “…呃,嗯,表嫂說的是。”


    她很快滿眼憂心,看著紀鴻洲:


    “表哥,我挺擔心的,你這次傷的地方,無端叫我想起先頭那次槍傷,你那時也是這樣包紮的…”


    她一提,老太太被‘圓房’一事兒引開的注意,瞬間再次緊張起來。


    要知道,那次槍傷讓紀鴻洲燒了三天三夜,差點兒就撒手人寰了!


    “老大,你這次該不會傷到了舊傷上?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必須趕緊去軍醫院!”老太太直勾勾盯向他胸膛處露出的紗布,一臉焦灼。


    “都說了小擦傷。”紀鴻洲不耐地皺眉,幹脆抬手,把襯衣扣子一顆顆都係上。


    “坐這兒說半天話,還能有什麽大事兒?難不成就盼著我傷的重,躺那兒起不來?”說罷冷掃了眼沒事找事的杜攬月,用眼神警告她。


    杜攬月一臉委屈,“表哥,我也是擔心你…”


    “收起吧,多餘。”紀鴻洲冷冷懟了句。


    他不耐煩地語氣中氣十足,的確不像是傷的重,老太太見此又稍稍放下心,轉眼見杜攬月眼圈兒一紅,差點兒就要掉淚,不禁又歎氣。


    “小月也是好心,你凶她做什麽?”


    紀鴻洲,“好心還是多心?”


    “淨胡說八道!”老太太嗔罵他,“她當然是擔心你,你是不知道你不在這些月,小月天天跟我一塊兒跟菩薩祈禱,保佑你平平安安的回來。”


    秦音靜坐旁觀,聽言心下哂笑。


    “知道您老費心。”


    紀鴻洲唇角勾了勾,吊兒郎當開始打岔:


    “不過這會兒您能放心,兒子生龍活虎的,這點子小傷,什麽都不耽誤,要再說下去一會兒真躺那兒起不來,我這房還圓不圓了?孫子您還抱不抱?”


    他臉皮是真夠厚的。


    秦音抿抿唇,當自己聾了什麽都聽不見。


    老太太顯然愣了下,瞬間因為他這番話想到了什麽,神色略顯動搖。


    “倒也不急,你不然還是等等,養好了傷再說......”


    紀鴻洲嘖了聲,“您快別說了,再說就多了。”


    老太太欲言又止。


    “傷勢如何別人不清楚,我不清楚,箏箏還能不清楚?您放心,我跟箏箏都有分寸。”


    等是等不了的,都拖拉半年了。


    八抬大轎娶進門兒的漂亮媳婦兒,拖拖拉拉放著不碰,他還是個男人?


    秦音,“......”


    正說著,院外又進來兩個人,那少女遠遠就歡快的嘰喳起來。


    “大哥!快讓我看看,你是不是全頭全尾兒的~”


    秦音背脊放鬆,側目一眼,來的是她小姑子紀歡顏和小叔紀文洲,這兩個人是龍鳳胎,平日裏這對龍鳳胎,走到哪兒都形影不離。


    今年秋末兩人才滿十六,比秦音小三歲,比紀鴻洲小十歲,都還在念書。


    老太太已經在讓人著手準備,打算秋後,龍鳳胎過完十六歲生辰,就送她們去留洋。


    大帥府的小姐少爺,留洋鍍層金,過兩年回來,往後依仗家世背景,自然前程也差不了。


    紀歡顏像隻歡快的雀兒,蹦跳著進屋,背著手湊到紀鴻洲身邊,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了一番。


    相比她的歡脫,一旁的弟弟紀文洲就穩重得體的多。


    少年身姿筆挺,穿一身深黑中山領學院服,微笑頷首,滿眼孺慕望著紀鴻洲。


    “大哥。”


    “嗯。”


    對著一雙弟妹,紀鴻洲眉宇間明顯溫和了些,也斂起一身吊兒郎當,很有長兄如父的風範。


    紀歡顏嘖嘖搖頭,“大哥你黑了,還瘦了,好像又老了十歲!得虧你是走之前成的親,不然等到現在,大嫂恐怕都不樂意跟你拜堂了~!”


    “就你長嘴!”


    紀鴻洲笑罵,“你大嫂還沒嫌棄,輪得到你唧唧歪歪?吵到我耳朵,滾一邊兒去!”


    紀歡顏噘嘴,驕縱地朝他重重一哼,蹭到老太太身邊,還咕咕噥噥地頂嘴。


    “美得你,就你這臭脾氣,沒點兒自知之明,我都嫌棄,大嫂還能不嫌棄?人家嫁給了你沒辦法,嫌棄也說不出口而已~”


    紀鴻洲氣笑,罵了紀歡顏一句‘沒大沒小’,扭頭就握住秦音的手,威脅似的捏了捏。


    “你嫌棄爺?”


    他手掌寬大,掌心指腹布滿粗糙老繭,包裹住秦音素白的小手,濕熱溫度燙到她皮膚一顫。


    秦音胳膊僵了下,淡淡揚唇:


    “歡顏天真活潑,與大帥玩笑的,您別當真了。”


    “這麽說,不嫌棄爺又黑又瘦?”紀鴻洲眼尾笑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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