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站進陣中,閉上雙目,過了好半晌,他再睜開眼睛時雙眸已是一片猩紅。


    就連天道見了都覺得有些惶惶不安起來,那雙猩紅的眸中帶著無邊冷酷的殺意,似乎不將自己的仇人撕碎絕不罷休……這令他想起那時被祁寒捉住時,正是這樣的一個眼神嚇得他放棄了抵抗。


    祁寒深呼吸了幾下,這才壓下沸騰的血脈,眼睛復又變回黑色,他冷笑道:“原來是這樣。”


    天道見他冷靜下來,這才戰戰兢兢的問他方才是在做什麽。


    “隻是查看了一下這座皇宮的記憶而已。”祁寒漫不經心道,手下動作不停,抹去已經作廢的陣法,並消除了所有痕跡。


    天道沉默了一會:“你怎麽會……”


    祁寒皺了下眉,天道安靜如雞。


    為什麽會?這不是廢話麽。


    自然是學會的。


    在那件事之後。


    **


    即使是夜晚,皇宮依舊燈火通明,守衛們日夜巡邏,保證這皇帝的安全,而皇帝正在禦花園中和嬪妃們尋歡作樂,好不快活。


    或美艷動人,或溫柔如水,或小家碧玉,或典雅端莊,各式各樣的美人圍繞在已到不惑之年的皇帝身邊,嬌笑著與聽他調情,而若是皇帝過於專注某個美人,其他妃子就會發出或委屈或不滿的聲音來,引得皇帝的注意力放到她們身上。


    奢靡曖昧的氛圍流淌在空氣中。


    祁宇懷中抱著一個女子,左右各也坐了一個,有妃子笑吟吟的飲了一口酒,然後湊了上來,二人交吻,醇香的酒液順著唇角流溢下來,打濕了衣襟。


    喧囂中,有人踏著步子走來。


    祁宇已經醉了五分,意識微有些迷濛了,他瞥了一眼過去,心想興趣是來服飾的宮女,有些模糊的雙眼看到那宮女窈窕的身形時莫名有了些意動,他放開原本抱在懷裏的妃子,沖那宮女勾了勾手指:“過來。”


    宮女走近而來,腳步很輕,一股淡淡的香氣傳進鼻尖,祁宇覺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出來是在哪裏聞過。


    終於,對方走近他身邊,祁宇帶著醉意眯起眼睛細細端詳那宮女的麵容,鵝蛋臉,杏眼,嘴唇飽滿,白皙的臉龐上帶著淡粉,看上去十分的可口,祁宇忍不住又往前湊了湊。


    “想不到朕的宮裏還有這樣一位美人,真是差點錯過了。”祁宇笑道。


    腦海中閃過了什麽,祁宇忽然就流下了冷汗,嘴角的笑容也僵了。


    這一驚直接讓他所有的醉意都煙消雲散了 ,祁宇抖著嘴唇,死死盯著麵前的女子,顫聲道:“你……麗、麗妃……!!”


    那女子翹了翹唇角,祁宇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通天靈蓋,他一把掀開左右坐在他身邊的嬪妃,卻發現那些原本還笑著、鬧著、挑逗他的美女們的四肢和表情都僵硬著,他一推對方便直挺挺倒在了地上,仿佛一具石像。


    “陛下,想我麽?”蘇麗溫柔一笑,祁宇卻覺得有寒風吹在身上,四肢百骸都要被凍結一般,他的牙齒微微打戰,周圍的嬪妃仿佛雕塑一樣僵立著,臉上的表情還維持著之前的嬌媚柔順,但這樣的場景卻令人隻覺得詭異異常。


    祁宇站了起來,他盡量避遠那些詭異的嬪妃,雙腿打著顫,蘇麗笑著看他在那裏大喊著:“師無涯!!還不出來保護朕!!”


    “師無涯!快滾出來護駕!!”


    “師無涯!你這卑賤的東西!忘了你定下的血契麽?!”


    “要是朕死了你這狗東西不會好過的!!!”


    蘇麗冷漠的看著祁宇如瘋子一般在那裏大喊大叫。


    怒罵持續了許久,漸漸的祁宇原本囂張的語氣變得軟弱起來,咒罵也變成了哀求:


    “……師上仙,是朕……我之前不識好歹,求您快來救朕……”


    “師上仙……隻要您來救我,我……隻要我能平安無事,我就解開你身上的血契!!”


    蘇麗站了起來,開始向祁宇走過去。


    祁宇驚恐的注視著她,蘇麗所經過的宮燈一盞盞熄滅,看上去就像是裹挾著黑暗走近一般,她的臉上仍是那種微笑,誠然,她笑起來十分甜美,然而一隻維持著同一種表情隻令祁宇感到無比恐懼。


    月光和宮燈的光照下,祁宇似乎看到蘇麗的臉龐泛著一種不正常的青白,她的嘴唇發紫,眼白泛黑。


    是的,這是當初她死後,祁宇所見到的最後的樣子。


    □□忽然一陣濕熱,有腥臊的味道傳來,伴隨著滴滴答答的水聲,祁宇恍然不知自己已被嚇得失禁。


    蘇麗卻在石桌前站定,她開始從袖中掏出數個瓶子。


    紫紋的檀木瓶,白底的青玉瓶……陸續拿出了七八個瓶子。


    祁宇茫然的看著她的動作。


    蘇麗道:“這麽多年不見陛下,臣妾甚是想念……不知陛下的心中是否仍有臣妾的一席之地呢?”


    祁宇麵色青白了一下道:“那是自然,朕這麽多年,一直未曾忘記過蘇愛妃。”


    蘇麗掀起眼皮,輕飄飄的瞥了祁宇一眼,這一眼卻讓祁宇渾身汗毛倒豎起來。


    然後又聽她道:“陛下的話,臣妾相信,當年臣妾不顧家中反對,毅然嫁給了陛下,陛下那時待臣妾的好可謂是天地可鑑……”


    祁宇聽她這麽一說,原本吊起的心稍稍下落,然後在聽到她後麵的半句時頓時凍結了。


    “……否則臣妾又怎能獲得讓七八個姐妹一起給臣妾下毒的殊榮呢?”


    祁宇留著冷汗,道:“蘇愛妃這是什麽話……當年毒害你的那個賤人已經被朕賜死……”


    蘇麗沒有理會他,自顧自的說下去,而她接下來的話令祁宇整個人都僵硬了:


    “唉,臣妾在地下,聽了那賤人控訴,說什麽……都是陛下你的教唆,才讓她做出了那種事,她還說不隻有她一個妃子下了手……”


    “朕、真沒有……”祁宇喉頭滾動了一下,艱澀道。


    蘇麗沖他一笑:“臣妾自然是信陛下的——”


    祁宇剛要鬆口氣,然後聽到她道:“但是陛下還得通過一個小小的考驗。”


    “愛妃莫要胡鬧,既然信朕那又何須什麽……”祁宇的話被對方冰冷的眼神給逼退。


    蘇麗往側麵走了一步,讓出石桌上擺放著的九個小瓶,然後對祁宇笑道:“陛下,就讓臣妾來為你講解一番吧,這九個小瓶中,分別裝有鶴頂紅、妒夫人、白骨紅顏、天涯斷腸、赤鳩散……”她陸續說了八個名字,均是有著一沾即死藥石無醫名頭的劇毒之物,也是當初每位嬪妃在蘇麗身上所下的毒,她每報出一個名字來,祁宇的臉色也愈白一分,到最後已是慘無人色了。


    “你,你想要對朕怎樣……”祁宇顫抖道。


    “臣妾別無他求,就想請陛下從中取一樣喝下去就可以了。”蘇麗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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