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他握拳,閉目深深呼吸了幾下,道:“你就……因為這種事情?”


    “對,你從來不知道,我有多麽厭惡你。”玉棲弦的話像刀子一樣紮進了祁寒的心窩,然而他現在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大抵是痛楚太多,已經麻木了。


    從一開始……如果從一開始,玉棲弦就是在想殺自己的話,那麽那時候他一開始的懷疑,並沒有錯。


    從玄黃秘境開始,他便頻頻遇險,再到四門大比……


    想起那時候他對玉棲弦為他洗脫嫌疑而奔走感動不已,現在想來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是始作俑者,說不定還看著自己暗笑不已吧。


    祁寒越想越是絕望,然後,玉棲弦又拋給了他一個炸雷。


    “對了……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呢,其實,我就是宴仙。”


    祁寒張著嘴,嘴唇動了兩下,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他低下頭,額發遮住了神色。


    “你們,是同一個人?”半晌,他的語氣有些顫抖著說道。


    玉棲弦並不說話,隻是抬手,心念一動,半麵白玉麵具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祁寒死死的盯著那麵具,他看到玉棲弦緩緩將那麵具覆蓋在臉上,然後他身上的氣質頓時一變,若不是玉棲弦一直在眼前從未離開過,祁寒簡直要懷疑麵前換了一個人。


    “又見麵了,祁寒。”他道,聲音微啞。


    這是祁寒,第一次看到宴仙沒有身穿紅衣。


    不,也許他應該叫他玉棲弦。


    祁寒顫抖起來。


    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


    在他心中宴仙雖然討厭,但是在這麽多次接觸下來,他也逐漸對他有了淡淡的好感。


    也曾想過或許兩個人真的會有成為朋友的一天,但是……


    一時間,種種回憶都在腦海裏擠作一團,宴仙的,玉棲弦,最後兩者竟是混淆在了一起,彼此再也難分開了。


    是的,他們也本來就是一人……


    祁寒想起那時在船上,宴仙劈死怪魚的那時,他那時的模樣明明與玉棲弦如此相像,而自己卻沒有勘破,而那些船員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喊他仙人……


    宴仙宴仙,他哪裏是仙,明明是個魔鬼!!


    他是故意的,早就看出自己會悄悄跳船離開,說的那些話全是為了誤導他,而祁寒從一開始便落進了套子裏。


    越想祁寒越覺得血氣上湧,若是說他原先已經有些心如死灰了,現在卻是反而再度燃起了求生欲。


    他不想死在這個騙子手下!!


    玉棲弦靜靜的看著祁寒麵上的表情從原先的冷寂變幻,那雙從前隱匿著無法說出口的喜歡的眼睛現在卻是毫不遮掩的憤怒,他很有理由相信,祁寒若是現在能掙脫束縛的話定然會想殺了他。


    一時間,他的心中竟是……感到了幾分有趣。


    被心魔腐蝕的已徒有外殼的心神搖搖欲墜,從這中誕生的情緒,隻有扭曲。


    玉棲弦取下臉上的千麵,將其收回體內。


    “我原先以為,蘇淨水挖了你的元嬰,又吃了下去,這樣再怎麽特殊,身上的寶物再多,也隻能死透了吧。”


    玉棲弦提起青鳳劍啊,對祁寒道。


    祁寒沒有應聲,他知道玉棲弦其實隻是在自言自語,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不其然,玉棲弦繼續道:“但是在那之後你竟然又活了過來,而且還活蹦亂跳的,祁寒,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不是你所謂的混雜著骯髒妖族血脈的jian細麽。”祁寒冷笑道。


    “哦,那是我用來忽悠那些蠢蛋的。”玉棲弦毫無騙人的心虛感:“不過失了元嬰還能活下來,祁寒,你恐怕真的不是人。”


    祁寒再次想起那時候九嬰對自己聲稱他是它的後代。


    “還沒有激發出來”九嬰好像是這樣說的。


    那要怎樣才能激發呢?


    或者說,是已經激發了?


    祁寒有閱讀過關於妖族的說法,這一種族修煉不像人類修士,全依賴一種名叫妖丹的東西,而到最後他們將妖丹修煉至大圓滿,再吞下去,便能飛升。


    但是他好像已經沒有機會了。


    青鳳劍已經刺向祁寒的胸口,祁寒沒有閉眼,隻是死死的盯著玉棲弦的臉,似乎想要永遠記住他。


    這一次,青鳳劍終於,暢通無阻的刺穿了祁寒的心口。


    玉棲弦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隻覺得渾身都在泛著一種感覺,像是渾身的汗毛都直立起來,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結束了麽?


    他蹲下身,去探祁寒的脈搏,想像中的對方忽然伸手抓住自己手腕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祁寒的瞳孔放大,無神的望著上空,玉棲弦知道他死前是在看自己。


    沉默一會,他伸出手慢慢的將對方的眼睛合上。


    又出現了,那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祁寒死了,但是玉棲弦卻不知該做什麽了。


    他的師弟,師尊都已經死去,玉棲弦現在是浩渺宗的長老,薑百裏已死,薑欣與傅可曼遠遊歷練……孔瀧,自從上次自己給了他一劍後,便再也未見他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心裏有些空空蕩蕩的。


    玉棲弦輕嗤了一聲。


    命人將祁寒的屍身收走,玉棲弦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裏。


    這麽多年以來,他還是一直住在這裏。


    坐在窗邊,看著外麵的竹影被印在窗上影影綽綽,玉棲弦忽然道:


    “天道,祁寒真的死了麽?”


    他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自從心魔日益嚴重之後,玉棲弦便無法再與天道對話了,所以他現在也隻是在問一個明知得不到回答的問題而已。


    “我現在感覺很累。”玉棲弦自言自語道。


    即使祁寒死了,心魔也沒有絲毫的消退,歸根究底,玉棲弦的心魔從來都是他自己。


    靜坐了一會兒,玉棲弦忽然道:“不用藏了,你們出來吧。”


    在他說出這句話後,房內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凝重,接著,數名長老走了出來。


    “我還在想,你們什麽時候才會動手,不得不說時間也抓的真巧。”


    方長老看著玉棲弦,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他道:


    “玉長老,不,玉棲弦,你的心魔已深,無藥可醫了。”


    玉棲弦道:“我知道。”


    心魔若是無法抑製,最終修士隻會被心魔占據身體,但凡被心魔反噬的修士,沒一個有好下場,並且還很可能會變得嗜殺嗜虐。


    “你們要動手,那便來吧,我不會反抗的。”玉棲弦道。


    從始至終,他都一直坐在椅子上。


    方長老與其他長老對視一眼,最終他上前一步,舉起手中的法器,麵色凝重道:


    “玉棲弦,得罪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動手的時候似乎看到玉棲弦的嘴唇動了動,似是在說“謝謝”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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