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看著他，想了想道：「好吧。」跟著那四個人往回走，一邊盤算著看來隻好穿過山下的林子繞道後山上去了。那四個人對小風很客氣，其中一個請小風跟他共騎，一路回到先前小風寄託笨笨的那家農戶，小風覺得不對勁兒。他們怎麽知道要帶我來這家？他剛要推開那個人，遲了，那人突然出手點了小風的穴道，說了聲抱歉，把小風塞進一輛預先準備好的大車，接著口中吆喝一聲，一行五人繼續向北，很快上了官道，衝著京城的方向奔了下去。風躺在車裏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一時急怒攻心，再加三天來的不眠不休體力已經到了極限，終於昏過去，在失去知覺的瞬間腦子裏還想著，這些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抓我？
睜開眼先看到的是青紗幔帳，再看身上蓋的是萬福錦被，小風坐起身，環視四周，不是皇宮，他吐出口氣，謝天謝地，至少這裏不是皇宮。一個紮著兩隻髻的丫鬟來到他的床前，福了一福道：「風公子您醒了？」
風覺得她有些麵熟，剛想問她這裏是什麽地方，那丫鬟已經奔到門口對著不知道什麽人吩咐了一聲：「快去回稟王爺，就說風公子醒了。」又轉身回到床前問，「風公子您剛醒，要不要喝點水？」
小風舔舔嘴唇，點點頭，他確實渴得緊。那丫鬟已經雙手捧過一碗參茶，小風接過一飲而盡，順手把茶碗丟在桌子上咬牙切齒地等著，他認識的王爺隻有一個。
果然很快的門口就傳來了腳步聲，「小風，你醒了？覺得怎麽樣？」人未見形，先已聞聲。跟著，李子玄跟封子楚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你怎麽起來了？快躺下。」李子玄說著伸手去扶小風，小風冷冷地看著他，身體僵僵地坐著，子玄的手終於沒有碰到小風的衣襟。
封子楚上前抓住風的手腕診脈，診了一會兒點頭道：「已經好多了。」
風猛地抽回手腕，咬著牙問：「你到底剿滅九曲宮了，是嗎？」李子玄在床前坐下，定定地看著那冷冷的男孩子，心中一痛，從認識小風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長出了口氣道：「小風，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次的事完全是皇上的主意，我完全沒有參與。」風依舊冷冷地看著李子玄，不說話。
子楚道：「是真的，這次二師兄還鼎力反對皇上出兵，可是近幾年來蕭無極的名聲如日中天，上次他又闖宮救走了你，皇上他終於下了決心。」
風的心中一痛，閉了閉眼睛，竟又是為了救他！
子玄忙道：「這跟他闖宮沒關係。上次出動一千兵馬竟然大敗而歸，皇家丟了麵子。而且你知道九曲山距京城才不到兩天的路，天子腳下豈容他一個江湖的幫派坐大？」
小風不由信了幾分。上次李子玄費了那麽大的工夫才不過要了一千的兵馬，這次一下子就出動了一萬人，不是那皇帝發狠要剿滅九曲宮是不會派這麽多兵的。
「那我為什麽會在你這裏？」
「我知道你聽到消息一定會去九曲山，所以就派人在山下守著，如果看到帶著一條狗的男孩，就帶來見我。」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還把我弄到這裏來幹什麽？」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可是我不能讓你去犯險。那裏火勢還沒停，濃煙能使人窒息。」
「我一定要親眼看看！我有防毒麵具，那點菸還嗆我不死。」
「不行！」子玄強硬地說。
風也不說話，又定定地盯了子玄一會兒，跳下地往外就走，子玄忙抱住他，大喊：「皇上下了諭旨，想要你，你隻要離開我這王府的大門，就會被抓去，你還想被關進皇宮嗎？這次進去，怕是再出不來了。」
小風停止了掙紮，一時間屋子裏隻有兩人的喘息聲。過了一會兒，風轉身麵對李子玄，緊盯著他的眼睛道：「那你幫我，你知道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李子玄把他扶回床上躺好，道：「暫時等等吧，我知道你心裏急，可是現在你就是去了也進不了山，再過幾天等火勢熄了，我陪你去。」
「是啊，小風，」子楚也說，「再說你的身體也吃不消，我剛給你診脈，毒火攻心、心浮氣虛。你這樣的身體是堅持不到九曲山的。」
「笨笨呢？」
「在我這兒。放心吧，有人照顧他。」子玄心中有些吃味，小風居然沒有先問他的寶貝狗狗，看來蕭無極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有著不可取代的地位了。
風是封子楚見過的最聽話的病人了。每天按時吃飯吃藥，定時作息，早上天剛亮就帶著笨笨繞著他住的小院落跑跳訓練，晚上睡覺前練練瑜伽功，每次看到小風的胳膊、腿兒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出來，子玄子楚都有些擔心。
隻是小風現在更加寡言，從前他隻是酷酷的不大講話，晚上望天的時候眼睛中也閃爍著幾絲憂鬱，可是這幾天小風除了吃飯鍛鍊就是發呆，每次子玄問起他又都說沒事，不過好在他也沒再提起要去九曲山的事。
這樣又過了七、八天，這天一早，風跟侍候他的小童說：「你去看看你家王爺在幹嗎，忙不忙？如果有空請他過來下。」子玄很快來了，問：「小風，今天覺得怎麽樣？」
風道：「我已經好多了，我想去九曲山，今天就動身。」
「還是再等幾天吧，九曲山的火勢還沒熄，你的身體也還沒……」子玄第十八次用同樣的藉口。
「子玄，」小風打斷他，「我當你是朋友，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親眼看看的，我有經驗，我知道山火有多危險，也有完善的設備保護自己。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那個皇帝，所以，請你幫我避開他。」
看著小風的眼睛，子玄知道自己攔不住他了。
大火燒了半個多月終於漸熄，隻除了零零落落的殘枝枯木偶爾冒著黑煙，原來鬱鬱蔥蔥的一座青山現在隻餘下燒得黑黑的山頭。
李子玄陪著小風，兩人都帶著簡易防毒麵具，慢慢來到上次蕭無極將計就計「反圍剿」的那個山穀，笨笨反倒被留在了山腳下。屍橫遍野。
不，確切地說是焦屍遍野。一具具燒得發黑的殘骸遍及山穀，已經完全分辨不出原來的樣貌身分，足足有上百具。
小風的身體開始發抖，他抖得那樣厲害，幾乎站不穩。子玄忙扶住他，道：「先回去吧，等有人打掃過戰場查點清楚雙方的傷亡，我會把結果告訴你，我保證。」
小風推開子玄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在心中數到十，走到一具屍體前蹲下身，伸手把那顆頭顱扳得麵對自己，認真端詳了一陣子，輕輕放開，那顆頭又歪了回去。
小風站起身又來到另一具屍骸前，再次扳過頭顱，這樣走走停停一直衝著山道走了進去。
「小風！」子玄在後麵跟著，一麵勸道，「那麵火勢還沒息，危險！」進了山道，煙霧更濃，屍體卻漸少，小風越走越急，漸漸開始跑。山路崎嶇，盤旋向上，子玄終於跟著小風來到一個山峰，這裏很明顯也是一個戰場，地下又是幾十具屍骸。風仔細檢查著那一具具的屍身，繼續向山裏走，子玄並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問他話也不答，隻好默默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路走著，直到另一個山穀處，那裏火勢還很旺，再也走不下去了。
「回去吧，小風。」子玄又勸。小風的額頭、兩頰，凡是沒有被麵具遮蓋的地方都被熏得滿是菸灰，汗珠兒衝下來衝出幾道褐色的水溝。他把臉在肩頭蹭了蹭，道：「子玄，這次領兵的是誰？」子玄猶豫了一下，答道：「是邵至嶺將軍。」
「邵？」
「是、是子敬的伯父。」
「子敬也參與了？」
「是。」
「我想跟他談談，可以嗎？」小風現在想來覺得奇怪，他在子玄那裏住了半個月，子敬竟沒去看過他。
「他不在，跟著他的伯父去了南疆。」
「南疆？」
「是。皇上憐惜汝南侯姚懷德年老體弱，升他做了公爵，調進京城了。南疆無人鎮守，所以皇上把邵將軍升了職，子敬跟著他伯父上任去了。」
「那邵靖軒呢？他也去了嗎？」
「他沒去，不過你也見不到他。他……」子玄有些吞吞吐吐。
「他怎麽了？」小風有些擔心，他知道邵靖軒的爸爸喜歡邵子敬多過自己的親兒子，靖軒也為此傷心失落，別是這次他爸爸不肯帶他，他一傷心得了重病。
「他進宮陪王伴駕去了。」子玄終於說。這陣子宮闈中的流言不少，大家都說姚家世代鎮守南疆，這次老侯爺回了京明升暗降就是被削了軍權，更有人說邵家這次受到如此重用，其實是邵靖軒代替姚家姐弟得了寵。因為子敬的關係，子玄跟邵靖軒也算是好朋友，這件事他想著就別扭。
什麽？那個色狼皇上！小風的牙陷進嘴唇，幾乎咬出血，他的手緊握成拳，卻又無力地鬆開。在這個君權大如天的時代，別說一個邵靖軒，這成百上千的人不是他一句話就都犧牲掉了嗎！
睜開眼先看到的是青紗幔帳，再看身上蓋的是萬福錦被，小風坐起身，環視四周，不是皇宮，他吐出口氣，謝天謝地，至少這裏不是皇宮。一個紮著兩隻髻的丫鬟來到他的床前，福了一福道：「風公子您醒了？」
風覺得她有些麵熟，剛想問她這裏是什麽地方，那丫鬟已經奔到門口對著不知道什麽人吩咐了一聲：「快去回稟王爺，就說風公子醒了。」又轉身回到床前問，「風公子您剛醒，要不要喝點水？」
小風舔舔嘴唇，點點頭，他確實渴得緊。那丫鬟已經雙手捧過一碗參茶，小風接過一飲而盡，順手把茶碗丟在桌子上咬牙切齒地等著，他認識的王爺隻有一個。
果然很快的門口就傳來了腳步聲，「小風，你醒了？覺得怎麽樣？」人未見形，先已聞聲。跟著，李子玄跟封子楚一前一後地進了屋。
「你怎麽起來了？快躺下。」李子玄說著伸手去扶小風，小風冷冷地看著他，身體僵僵地坐著，子玄的手終於沒有碰到小風的衣襟。
封子楚上前抓住風的手腕診脈，診了一會兒點頭道：「已經好多了。」
風猛地抽回手腕，咬著牙問：「你到底剿滅九曲宮了，是嗎？」李子玄在床前坐下，定定地看著那冷冷的男孩子，心中一痛，從認識小風還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長出了口氣道：「小風，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次的事完全是皇上的主意，我完全沒有參與。」風依舊冷冷地看著李子玄，不說話。
子楚道：「是真的，這次二師兄還鼎力反對皇上出兵，可是近幾年來蕭無極的名聲如日中天，上次他又闖宮救走了你，皇上他終於下了決心。」
風的心中一痛，閉了閉眼睛，竟又是為了救他！
子玄忙道：「這跟他闖宮沒關係。上次出動一千兵馬竟然大敗而歸，皇家丟了麵子。而且你知道九曲山距京城才不到兩天的路，天子腳下豈容他一個江湖的幫派坐大？」
小風不由信了幾分。上次李子玄費了那麽大的工夫才不過要了一千的兵馬，這次一下子就出動了一萬人，不是那皇帝發狠要剿滅九曲宮是不會派這麽多兵的。
「那我為什麽會在你這裏？」
「我知道你聽到消息一定會去九曲山，所以就派人在山下守著，如果看到帶著一條狗的男孩，就帶來見我。」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還把我弄到這裏來幹什麽？」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可是我不能讓你去犯險。那裏火勢還沒停，濃煙能使人窒息。」
「我一定要親眼看看！我有防毒麵具，那點菸還嗆我不死。」
「不行！」子玄強硬地說。
風也不說話，又定定地盯了子玄一會兒，跳下地往外就走，子玄忙抱住他，大喊：「皇上下了諭旨，想要你，你隻要離開我這王府的大門，就會被抓去，你還想被關進皇宮嗎？這次進去，怕是再出不來了。」
小風停止了掙紮，一時間屋子裏隻有兩人的喘息聲。過了一會兒，風轉身麵對李子玄，緊盯著他的眼睛道：「那你幫我，你知道我是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的。」
李子玄把他扶回床上躺好，道：「暫時等等吧，我知道你心裏急，可是現在你就是去了也進不了山，再過幾天等火勢熄了，我陪你去。」
「是啊，小風，」子楚也說，「再說你的身體也吃不消，我剛給你診脈，毒火攻心、心浮氣虛。你這樣的身體是堅持不到九曲山的。」
「笨笨呢？」
「在我這兒。放心吧，有人照顧他。」子玄心中有些吃味，小風居然沒有先問他的寶貝狗狗，看來蕭無極在他的心目中已經有著不可取代的地位了。
風是封子楚見過的最聽話的病人了。每天按時吃飯吃藥，定時作息，早上天剛亮就帶著笨笨繞著他住的小院落跑跳訓練，晚上睡覺前練練瑜伽功，每次看到小風的胳膊、腿兒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出來，子玄子楚都有些擔心。
隻是小風現在更加寡言，從前他隻是酷酷的不大講話，晚上望天的時候眼睛中也閃爍著幾絲憂鬱，可是這幾天小風除了吃飯鍛鍊就是發呆，每次子玄問起他又都說沒事，不過好在他也沒再提起要去九曲山的事。
這樣又過了七、八天，這天一早，風跟侍候他的小童說：「你去看看你家王爺在幹嗎，忙不忙？如果有空請他過來下。」子玄很快來了，問：「小風，今天覺得怎麽樣？」
風道：「我已經好多了，我想去九曲山，今天就動身。」
「還是再等幾天吧，九曲山的火勢還沒熄，你的身體也還沒……」子玄第十八次用同樣的藉口。
「子玄，」小風打斷他，「我當你是朋友，你知道我是一定要去親眼看看的，我有經驗，我知道山火有多危險，也有完善的設備保護自己。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那個皇帝，所以，請你幫我避開他。」
看著小風的眼睛，子玄知道自己攔不住他了。
大火燒了半個多月終於漸熄，隻除了零零落落的殘枝枯木偶爾冒著黑煙，原來鬱鬱蔥蔥的一座青山現在隻餘下燒得黑黑的山頭。
李子玄陪著小風，兩人都帶著簡易防毒麵具，慢慢來到上次蕭無極將計就計「反圍剿」的那個山穀，笨笨反倒被留在了山腳下。屍橫遍野。
不，確切地說是焦屍遍野。一具具燒得發黑的殘骸遍及山穀，已經完全分辨不出原來的樣貌身分，足足有上百具。
小風的身體開始發抖，他抖得那樣厲害，幾乎站不穩。子玄忙扶住他，道：「先回去吧，等有人打掃過戰場查點清楚雙方的傷亡，我會把結果告訴你，我保證。」
小風推開子玄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在心中數到十，走到一具屍體前蹲下身，伸手把那顆頭顱扳得麵對自己，認真端詳了一陣子，輕輕放開，那顆頭又歪了回去。
小風站起身又來到另一具屍骸前，再次扳過頭顱，這樣走走停停一直衝著山道走了進去。
「小風！」子玄在後麵跟著，一麵勸道，「那麵火勢還沒息，危險！」進了山道，煙霧更濃，屍體卻漸少，小風越走越急，漸漸開始跑。山路崎嶇，盤旋向上，子玄終於跟著小風來到一個山峰，這裏很明顯也是一個戰場，地下又是幾十具屍骸。風仔細檢查著那一具具的屍身，繼續向山裏走，子玄並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問他話也不答，隻好默默跟在他的身後，兩人一路走著，直到另一個山穀處，那裏火勢還很旺，再也走不下去了。
「回去吧，小風。」子玄又勸。小風的額頭、兩頰，凡是沒有被麵具遮蓋的地方都被熏得滿是菸灰，汗珠兒衝下來衝出幾道褐色的水溝。他把臉在肩頭蹭了蹭，道：「子玄，這次領兵的是誰？」子玄猶豫了一下，答道：「是邵至嶺將軍。」
「邵？」
「是、是子敬的伯父。」
「子敬也參與了？」
「是。」
「我想跟他談談，可以嗎？」小風現在想來覺得奇怪，他在子玄那裏住了半個月，子敬竟沒去看過他。
「他不在，跟著他的伯父去了南疆。」
「南疆？」
「是。皇上憐惜汝南侯姚懷德年老體弱，升他做了公爵，調進京城了。南疆無人鎮守，所以皇上把邵將軍升了職，子敬跟著他伯父上任去了。」
「那邵靖軒呢？他也去了嗎？」
「他沒去，不過你也見不到他。他……」子玄有些吞吞吐吐。
「他怎麽了？」小風有些擔心，他知道邵靖軒的爸爸喜歡邵子敬多過自己的親兒子，靖軒也為此傷心失落，別是這次他爸爸不肯帶他，他一傷心得了重病。
「他進宮陪王伴駕去了。」子玄終於說。這陣子宮闈中的流言不少，大家都說姚家世代鎮守南疆，這次老侯爺回了京明升暗降就是被削了軍權，更有人說邵家這次受到如此重用，其實是邵靖軒代替姚家姐弟得了寵。因為子敬的關係，子玄跟邵靖軒也算是好朋友，這件事他想著就別扭。
什麽？那個色狼皇上！小風的牙陷進嘴唇，幾乎咬出血，他的手緊握成拳，卻又無力地鬆開。在這個君權大如天的時代，別說一個邵靖軒，這成百上千的人不是他一句話就都犧牲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