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輕輕撫摸著他的軟發,側頭在他額前親了一口,輕嘆道:“我們飛升吧。”


    等陸睿朗再次睜眼的時候,看見的不是閉關的小木屋,而是繁花盛開,鳥語花香的山穀。而他則變成了山穀中的一棵毫不起眼的甘鬆。


    日出日落,春去秋來,身邊沒有了一直陪伴的人,卻在某一天,飛來了一條金色的小龍。


    小龍最喜歡躺在他身邊的草地上睡覺,還喜歡在他邊上甩著尾巴嬉戲,每次都嚇得陸睿朗尖聲驚叫,唯恐被它一屁股壓扁,或是一尾巴抽飛。


    雖然每次都險象環生,但總算有驚無險的過去了一千多年。他還是那棵甘鬆,而小龍已經長成了一條金色的巨龍。


    每天白天,金龍都會飛出山穀去玩,可隻要天一黑,便會飛回陸睿朗身邊睡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山中無歲月,三千年匆匆而過。


    就在陸睿朗以為日子就會這樣永無止盡的過下去的時候,突然有一天,金龍渾身是傷的回來了,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他邊上。


    陸睿朗想伸手摸摸這個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可無論他怎麽晃動枝幹,始終碰不到。


    金龍腹部有一道三尺長的傷口,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漸漸蔓延到陸睿朗腳下。再不縫合傷口,金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陸睿朗焦急如焚,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變成人就好了。


    也許是他心中的願望太強烈,在一陣暈眩後,他變成了一個人,一個頭頂長著兩片葉子的一歲小娃娃。四肢並用地爬到金龍身邊,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向還在不斷往外冒血的傷口,心裏不斷地默念:“很快就好了,不疼不疼。”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隻見被他摸過的地方,血慢慢地止住了,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看著完全癒合的傷口,陸睿朗還沒來得及高興,已經又變回了一棵生長在土裏的甘鬆。


    甦醒過來的金龍見傷口已經完全癒合,於是一個騰龍擺尾飛上了天,又開始了作天作地的逍遙日子。


    之後的很多日子,都在受傷、療傷、受傷、療傷的無限循環中度過。


    陸睿朗從一歲的嬰孩長成了十三、四的少年,金龍也從龍變成了一個十七、八歲的金髮少年。相互陪伴了五千多年的兩人,就像一個連體嬰,無論到哪兒都形影不離。


    白天金龍出去玩,陸睿朗便會騎在他的背上,兩人一起穿雲入海,翱翔九天。太陽落山後,兩人就回到山穀,相擁而眠。


    陸睿朗看著天上翻滾的劫雲,笑著安慰一臉緊張,忐忑不安的金龍:“傲淵,等我飛升成仙,就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了。”


    傲淵拉著他的手,重重地點頭:“我們永遠不分開。”


    “好。”


    接下第九道劫雷,陸睿朗的嘴角浮現笑容,看著一條巨大的金龍從還未散去的劫雲中俯衝而下,一尾巴向他抽來,笑容凝固在臉上,滿目的金色和黑暗一同將他吞沒。


    再睜眼時,陸睿朗發現自己變成了一縷魂魄,又回到了劫雲散去,金龍出現的那一刻。他好像一個局外人,看著金龍俯衝而下,高高抬起尾巴……


    心突然猛烈地抽痛了一下,陸睿朗閉上眼睛,同樣的場景他不想再看第二遍。


    “啊——你在幹什麽?你還我的小朗,啊——我要殺了你!”


    “你是我兒子,是神龍族未來的族長。有資格陪伴在你身邊的隻能是血統同樣尊貴的龍族,而不是一棵不知所謂的雜草。”


    陸睿朗詫異地睜開眼睛,隻見天空中盤旋著兩條金龍,一眼望去,幾乎一模一樣,但陸睿朗還是發現了他們的不同之處。他每天騎在傲淵身上,又怎麽會不知道他的龍鱗有多大,龍角有多長。


    “不準你這麽說小朗。”右邊的金龍猛地沖向左邊的金龍,兩條龍瞬間纏鬥在一起。


    此刻的陸睿朗早已忘記了心痛,看著傲淵身上越來越多的傷口,焦急地大喊:“別打了,停手,都停手。”可是任他喊破喉嚨,也沒人能聽見他的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傲淵從空中跌落,龐大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沉悶地巨響。


    陸睿朗飛快地飄到他身邊,想要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查看他的傷勢,為他療傷。可是,無論他怎麽摸,手都會穿透他的身體,無論他怎麽努力,他身上的傷口依然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他已經被我打入了輪迴道,生生世世都將在凡世間輪迴,你還是乖乖和我回神龍穀吧。”傲淵的父親,神龍族現任族長從空中落下,看著地上傷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兒子,眼底劃過心疼。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這樣,可是神龍一族繁衍困難,特別是身為歷代族長的金龍一族,千萬年來都是一脈單傳。傲淵是他唯一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肩負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和使命。


    “輪迴道嗎?”傲淵咧嘴一笑:“那我就陪著他生生世世輪……”話還沒說完,就抬手拍向了天靈蓋。


    還沒等陸睿朗反應過來,就被傲淵的魂魄一同拉入了輪迴道。他依然是一縷魂魄,跟在轉世投胎的傲淵身邊,看著他在茫茫塵世間尋找了一世又一世。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在輪迴到第六世的時候,傲淵找到了他的小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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