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苕沉默片刻,他麵向柏子青的方向,“皇上那邊……”


    “皇上那邊樂師不必擔心。”


    “多謝。”


    柏子青猶豫了一會兒,雖然有一首《揚州慢》傍身,但他畢竟沒有見過白家姐妹,如果一次不成,指不定還有下一回。李苕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他還是抬手攔住了他,“如若今後還有麻煩樂師的時候,煩請樂師見諒。”


    李苕點點頭,隻回了一聲好,便轉身離去了。


    贏粲一連好幾天都賴在羲和宮不走,李苕前腳剛走,這人後腳就回來了。


    柏子青就當多了一個吃飯聊天兒的,贏粲著人在塌前放了一隻矮桌,處理事務到深夜,也不怎麽得空理他。


    “我同李苕說,讓他明天就不必來了。”柏子青打了個嗬欠,“順帶跟你說一聲,明天我要回家一趟,要是又回來的晚了,可不關我的事。”


    贏粲不鹹不淡地瞥他一眼,道,“你以為提前跟我說了就相安無事?我會派人守在宮門處,你晚回來半個時辰,就禁足兩天,以此類推。”


    第33章


    33.


    “……怎麽又禁足?”


    贏粲像是沒聽見柏子青因質疑而微揚的尾音, “如果你按時回來, 就沒有‘又’了。”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柏子青朝他投去一個無語的眼神, 也不再和他搭話, 跳上床翻身蒙頭就睡。


    贏粲一頁摺子看完,人已經睡著了。


    秦公公輕輕推門走進來, “皇上, 已經是子時了, 該歇著了。”


    贏粲嗯了一聲, 屋中燭火輕搖, 柏子青睡的很沉, 兩人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李苕那邊有沒有說什麽?”


    “回皇上,是柏公子主動提出的, 樂師那兒沒有任何動靜。”


    “好,朕知道了。”贏粲放下手中的東西,從矮桌旁起身。秦公公上前為他更衣, 吹熄了燭火, 這才退了出去。


    如果將這兩世與贏粲相處的時間相聯結起來,確實很少能有這樣的時刻——第二天醒來,柏子青發現自己在贏粲的懷裏。


    一般來說,贏粲總是比他先起。這個“先”的理由有很多, 在甘露殿的時候, 能一大早見到他還在屋裏的次數就已經少之又少。贏粲是個很忙的皇帝, 早朝、處理政務、麵見大臣……就算撇除這些, 反正他也不喜歡自己, 態度分明一點也不錯。總而言之,柏子青其實是習慣的。


    贏粲的手就搭在他的腰上,柏子青第一下睜開眼還沒清醒,下意識掙了掙,把眼睛閉上了。誰知那隻手沒被掙開,還反倒摟地更緊。贏粲也像是下意識的,他將柏子青朝自己懷裏摁,下巴抵在額頭處,倘若旁人見了,都不免覺得這動作頗親昵也頗美好。


    柏子青朦朦朧朧地快又將睡過去時,終於覺得似乎哪裏不對了。他“呼”地坐起來,轉頭看贏粲,“你怎麽還在這裏?”


    贏粲在他坐起那刻才醒,他的身上沒有一絲慵懶之氣,休息夠了反倒更有精神,“今日不必早朝。”


    “噢……”柏子青應了他一聲,還是覺得不對,有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躍過贏粲爬下床換衣洗漱。


    贏粲沒有動。那隻堆滿摺子文書的矮桌就在旁邊,他卻赤著腳在桌上拿柏子青的那些神怪誌異的“閑書”看,還不太用心,寥草往紙上瞄兩眼,又抬頭去看柏子青。


    小九受了吩咐進來伺候主子,柏子青背對著贏粲瞧不見,小九卻看的清清楚楚。


    柏子青狐疑地看著他,“大早上的是有什麽喜事讓你樂成這樣?不如說來聽聽?”


    小九一聽就立馬收斂了,“沒什麽沒什麽,是小九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柏子青還當真了,他饒有興致地問,“什麽事情?說來聽聽嘛。”


    “……啊?”


    贏粲低聲笑,揚起身叫小九,“你出去給你家公子準備早膳吧,去將秦桑叫進來。”


    小九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推門出去了。


    柏子青這天終於著了件顏色略鮮艷清爽的衣服。天氣逐漸看著冷了,裏外顏色一搭配起來,柏子青的皮膚白,看著更顯年輕了。


    屋裏隻剩兩個麵色都在遲疑的人,沉默半晌,幾乎是異口同聲:


    “誰是秦桑?”


    “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你先答我的問題。”柏子青有些想笑。


    贏粲坐在床上,也是深色愉悅的模樣,而後柏子青便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誰是秦桑?”


    贏粲這回真的笑了起來,“你入宮這麽久了,居然不知道秦公公的本命麽?”


    “……本名?”柏子青問道,“他不是……叫秦慎嗎?”


    贏粲挑眉,“子青是不是記錯了?”


    那一句“不可能”卡在喉中,柏子青這下子笑不出來了。


    ……奇怪,他分明記得這秦公公是叫做“秦慎”的。猶記得關於這件事他還琢磨了半天,在皇帝身邊的人是當慎之又慎,這個名字若不是後來更改過,就是命中注定了。


    現在這是怎麽回事?究竟是他的記憶出了問題……還是……


    “怎麽了?”贏粲看他臉色變化,“宮中‘秦’姓的太監也多,如果你要找這個人……”


    柏子青隻朝他搖搖頭,這件事詭譎,一時難以想清,隻能將這事暫時壓,“……你方才問我什麽?”


    “你的生辰。”


    “每年冬至。”


    柏子青的話音剛落,秦公公便推門而入,還是那張熟悉的每時每刻端著笑的臉,年過半百,頭髮白了一半多,額上也盡是皺紋。


    就是因為這幅模樣太過於印象深刻,他才覺得不可思議。


    “柏公子,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柏子青皺著眉道一聲我知道了,他回頭看贏粲,“那我等一下直接出宮了。”


    “好。”贏粲終於起身更衣,留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子青,莫要遲歸。”


    “……是,臣遵旨。”


    對上有些腦子不怎麽正常的贏粲,柏子青總是覺得無奈。


    馬車從主街直入柏家巷口,林管家聞言出門迎接,順便替柏子青送信到柳府,將那幾位一併請來。


    其中最重要的,還有那對白家姐妹。


    素問留在崔府上,恰好與崔道融一同前來。柏子青以自己的名義在柏府湖上小亭中作宴,邀哥哥嫂子好友,帶著崔道融與白夕白然,再合適不過。


    馬車上放著柏子青從宮裏帶出來的琴,還是李苕親自上藏寶閣給他挑的。柏子青不知是什麽名貴的不得了的琴,搬運卻也特地吩咐,讓人小心著些。


    長平公主看著兒子忙來忙去,也讓人去準備小菜,“到西街那家點心坊去買一些點心來罷,都是孩子愛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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