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公子。”


    第25章


    25.


    堂內有兩撥人,一邊是以禮部尚書紀仄為首的官員,而另一邊,那早坐在席上的,唯一一位在場所有人中與這件事毫無關係的人,居然是方璟。


    “方公子也在啊。”柏子青唇角微彎,再將視線移回贏粲的臉上,就多了幾分不明不白的意味,別人看不出來,贏粲倒是看出來了。還是揣測和疑慮的樣子,像是唯恐自己錯過了什麽,使得事情再不可控……


    他也皺起眉來,心下便莫名覺得煩躁。從柏子青進了大殿開始,甚至從秦公公答覆他開始,每一分的流逝,都讓他愈加煩心。而現在,這個人忽然就這樣大大咧咧自殿門走了進來,站在堂下,以一種看著陌生人的眼神,由上而下地逡視他。


    “坐吧。”


    “是。”柏子青點頭答應,走到方璟的旁邊坐下,殿試便正式開始了。


    贏粲全心似乎還是貫注在堂下的應試者身上,柏子青則一直有意無意地去瞧對麵的禮部一行人。


    秦家那位也在其中,正與紀仄隔開了兩個人的位置,而這兩人的表情也十分奇怪。柏子青從柏舒那裏聽來的一點消息,隻知道秦家這位儀製清吏司或許有貓膩,可今日這一麵見著了,他卻覺得那個紀仄的眼神更加不對。


    眾人都並列坐在位子上,這位大人的手卻是藏在袖中,略微不自然地垂在腿上。柏子青幾次見他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露出的指腹間紅得厲害,大約是將手攥得緊且時間長的緣故。


    柏子青好奇地看他。紀仄究竟因何而緊張至這般呢?是害怕被牽連?還是……他根本就不無辜?


    崔道融給他的紙張上條條列著京中百姓津津樂道的閑談八卦,紀詁在其中是熱門,自他那次從馬上摔下來回家靜養後,似乎也許久沒有動靜了。


    柏子青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桌上的茶有些涼了,他拿手探了探,沒喝。贏粲走的是先帝在時的老套路,以四書五經中一節段書文一篇,比的一個是時間,另一個是文筆。他來的時候還沒正式開始,這會兒功夫,堂下琢磨出題目的人,已經開寫了。


    柏子青對殿試的題目也不感興趣,他坐的久了,便有些頭疼,喉嚨裏癢癢的感覺又上來了,他雖不想喝冷茶,卻也隻好倒了一杯喝下。


    方璟就在他身邊,巍然端坐著,桌上的茶杯和果蔬點心都未動,似乎也很是不安的模樣。


    堂內無人說話時便安靜極了。柏子青轉頭看方璟,一點點地見這種不安累積,在最後一名殿試考生上交捲紙後迸發出來,達到了頂點。


    眾目睽睽之下,當今的天子翻看完了試卷。他的表情帶著和藹與慈善的笑,並沒有點出好壞,也沒有讓眾人進行下一輪的問答。


    他讓方璟站起身來。


    柏子青掌中茶殘餘的涼意未消,他看著方璟那身天青色的長袍,兩三步遊曳向前,站在諸位考生的跟前。


    “殿試告此一段落,皇上有話要問——”


    贏粲的眼神很深,而方璟並未回頭,果然是兩人早有準備。


    “皇上問,堂下之人中,上告科舉舞弊者是哪幾位?”


    張珣幾人跨一步上前跪下,拱手行禮。


    “皇上問,上告官員參與舞弊案,可有人證物證俱在?”


    “我等皆是人證,而物證在此——”張珣從袖中掏出幾疊銀票,都是一千兩一張麵額的。


    “皇上問,會試皆實行鎖院製,除卻監考官與儀製清吏司,誰有辦法可直進各位院中,以銀票行方便?”


    “按禮說,無人可行。”


    “是麽?”方璟輕啟朱唇,他那張明艷的臉在堂中各人或不解或震驚的眼神下緩緩綻了個笑,“剩餘的人中,可有自己招認的?或是說紀大人,你可曾想起這鑰匙到底是否離身過?”


    紀仄顫顫巍巍從位子上站起,“微臣……微臣不知……”


    贏粲挑眉,“雲華,紀卿既然不知,想必與他是無關的了。”


    “臣……臣真的不知!是……是秦升他……”


    被猝不及防叫出名字的那位秦升秦大人聞言,從容站起。當下跪了一地的人,柏子青的角度看去,那位秦大人好似在心裏提了一口氣,信誓旦旦地開口,“臣要上告!禮部尚書紀仄紀大人為給自己親戚行便利,以千兩銀票為由,逼迫他們在捲紙上屬他人的名字。”


    “胡說!”紀仄皺眉,拒不肯認,“統統都是瞎說!這其中怎會有我的親戚?!再言,那銀票分明是你……”


    “紀大人……”秦升緩緩道,“有無人證物證可證明此事與我有關?”


    “你……!”紀仄咬牙,像個被抽空了力氣的木偶,終於攤在地上,“臣……不認罪。”


    贏粲點點頭,笑著道,“既然如此,便暫押天牢,等候調查罷!”他的話音剛落,便有羽林衛魚貫而入,帶頭的是大理寺卿紀映淮。


    “那麽,此次的狀元是評不出來了?”見紀仄正要被押走,一直一言不發的柏子青忽然出聲,“皇上,這可是殿試。”


    除卻那位被屈辱押解著的紀大人忽然抬頭望向柏子青,其餘的人都在看贏粲,包括柏子青。可贏粲卻隻是揮揮手,讓紀映淮帶著人下去了。


    “既然如此,眾卿便散了吧——”


    柏子青沒有動,他坐在原位,看著紀仄被帶走,看著秦升隨著其餘禮部的官員一道出了殿門,太陽穴如抽絲地疼。


    禮部的人……還要株連。那秦升,也是在局中的人嗎?


    大殿瞬間變得空空蕩蕩,連宮女太監都不見了蹤影,回過神來的時候,方璟站在贏粲跟前,正在與他說著什麽。


    “……委屈嗎?”


    “不會。”方璟笑著答,“雲華能幫上皇上的忙,是雲華的幸事。”


    柏子青沉默著從位子上站起來,他的步子漸漸加快,甚至引得方璟輕喊了一聲“皇上”。


    他隻是伸手去抓贏粲桌上的捲紙,其中有一張與其他都不同,所有試卷中,唯有那張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與會試時的那文章,一模一樣。


    “張珣是你刻意安插進會試中的?”柏子青的聲音很低,他的手重重將捲紙拍在案上,拍在贏粲麵前。


    “你是怎麽知道崔道融的?你放張珣引起我的懷疑,是要看我柏家和秦家關係如何,是否在朝內結黨……但你最終的目的,卻並不是柏家,而是紀仄。因為他連年在朝中與太多的人有瓜葛,收了太多的錢,以為得賄與受賄的都是同一批人,便不足以擔心。可他沒想到,秦升也是你安排好的。”


    “讓我想想你是怎麽聯繫上秦升的,方璟說的對,他沒有鑰匙,能拿到鑰匙的,唯有紀仄的身邊人。想必他們倆早在很久以前便同流合汙,隻是這個節骨眼上,秦升為了保命,與你全盤托出,並配合推出紀仄,秦鬆年也同意,換一個事不關己甚至是當麵上告的好名聲,來跳出泥潭。而張珣,正好在背後推波助瀾,你找的這個人可以,那副模樣,竟連我也瞞過了。隻是你不曾想過我會突然要求看會試的文章吧?那篇東西,你寫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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