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好像是心理暗示,又像是驪姬給申生灌了迷魂湯,還像是x檔案裏無法解釋的超自然現象。但是,歷史就是這樣,《國語》中有詳細記載,不過不是對話,而是驪姬的獨白。


    晉國的祖廟在曲沃,申生覺得自己如果在祖廟上吊,可能會更有意義。於是,申生來到祖廟,找了一個看上去還算不錯的橫樑,搭上繩子,繫結實了,又挽了個圈,準備上吊。


    正在這個時候,猛足來了。


    “公子,你要幹什麽?”猛足吃了一驚,連忙上前阻止申生。


    “我要死。”


    “為什麽?”


    “我爹讓我死。”


    “誰告訴你的?”


    “驪姬夫人。”


    “她一定在騙你。”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要死?”


    “因為我知道我爹一定希望我死,隻要我活著,我爹就不會快活。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不死,我活著很煩悶,我爹也不快樂。我死了,我爹快樂了,我也不煩悶了。”


    原來,申生早就下定了要死的決心。


    猛足知道申生是個死心眼,勸他也沒用,心說:“你倒好,一死百了,你爹快樂了,我們這幫跟你混的兄弟們不是就白瞎了?”雖然這麽想,不能這麽說。


    “公子,你有什麽臨終遺言?”猛足問。


    “對了,既然你來了,給狐突老爺子捎幾句話吧。”


    就這樣,申生上吊之前給狐突留了遺言:我有罪,不聽你的勸告,以至落到死的地步。我不敢吝惜自己的生命,雖然這樣,我爹年紀大了,國家又多難,你不出來輔佐他,我爹怎麽辦?你假使肯出來幫助我爹,我申生就算是受到你的恩賜才死的,就是死而無悔。


    申生上吊了。


    申生自殺這一年,正好是齊桓公討伐楚國這一年。


    猛足為申生收了屍,然後去找狐突,把申生的臨終遺言轉達了過去,老狐突淚流滿麵,痛哭失聲。他很感動,也很激動,但是,他不衝動。所以,他沒有說“公子,我答應你。”


    狐突對猛足說:“孩子,幹革命要跟對人啊。”


    原話不是如此,但是是這麽個意思。


    現在我們來簡略總結申生這個人。


    申生,三好學生,優秀三學學生。就是因為太優秀了,被杜老師給害了。


    從任何角度來說,申生都應該逃命。獻公多次暗示他,意思就是讓他跑,可是他不肯跑。表麵上,他是忠實於父親,實際上,他是讓父親陷入困境和痛苦。申生不想讓父親背負惡名,但是這樣的結果恰恰讓獻公背負了殺死自己親兒子的惡名。什麽是迂腐?這就是迂腐。申生如果逃走,大家都高興,大家都活得不錯,大家的名聲也都比現在這樣好得多。


    申生的死,直接導致了後來晉國的動亂。


    幹革命,一定不能跟申生這樣的人。


    從開始設計到最終實現,申生之死是一出多麽完美的戲啊。張藝謀能拍出來嗎?no;陳凱歌能拍出來嗎?no;馮曉剛能拍出來嗎?嗯,有一點可能。


    親痛仇快。


    申生的死隻能用親痛仇快來形容,盡管這個成語在將近一千年之後才被發明出來。


    驪姬、優施和二五都很高興,以至於驪姬和優施又上演了一場床戲。


    “現在,我們高枕無憂了。”哼哧完之後,驪姬很得意地說。


    “夫人,不能高興太早啊。太子雖然死了,可是二五說重耳和夷吾更難對付。我看,趁這機會,把這兩個也給對付了,那才萬無一失啊。”優施的優勢在於他可以溝通內外,因此信息比較對稱,看事物就比較全麵。


    驪姬一聽,對啊。跟優施一商量,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到獻公麵前把重耳和夷吾也說成申生同黨,一併剷除。


    恰好,重耳和夷吾這兩天來朝拜獻公,目前就在絳。


    驪姬把自己拾掇幹淨了,立即去找獻公。三言兩語之間,就要獻公把重耳和夷吾一併給辦了。


    獻公不傻,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三兄弟合謀謀害親爹的,本來申生就是冤枉的,重耳和夷吾那就更冤了。盡管知道是怎麽回事,獻公耐不住驪姬沒完沒了的嚼舌頭,沒辦法,點點頭:“既然這樣,都給我抓起來殺了。”


    驪姬高興啊,立即派人招二五進宮,率領甲士去捉拿重耳和夷吾。


    奇怪的是,這一次竟然走漏了風聲。重耳和夷吾在二五趕到之前雙雙逃走,回到了自己的領地蒲城和屈城。除了重耳和夷吾,獻公把其他的兒子全部驅逐出境,隻留下身邊的兩個小兒子,奚齊正式成了世子。


    前麵說過,晉獻公堪稱中國歷史甚至世界歷史的第一牛人,現在來說說理由。


    獻公偷了父親的老婆,至少從國外搶了三個老婆,又搶了兒子的老婆。三代通吃之外,老婆中還有兩對姐妹。除此之外,他把自己的叔爺、叔伯、兄弟、子侄殺的殺、驅逐的驅逐,除了兩個小兒子,等於是滅了自己家族。另外,他東征西討,國家麵積和人口迅速膨脹,晉國土地在他手中至少翻了一倍。


    還有誰比他牛?牛吧,可是,牛人怕老婆。


    現在,內部問題告一段落。


    《國語》記載:盡逐群公子,乃立奚齊焉。始為令,國無公族焉。


    從那以後,晉國就沒有公族了。在這一點上,可以說是大逆不道。整個春秋,唯一沒有公族的國家就是晉國,有什麽好處?有什麽壞處?歷史都會有說明。


    ——假途伐虢


    對付完了親人,該對付敵人了。


    聽起來很可笑,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誰是敵人?前麵說過,虢國。


    晉獻公早就想討伐虢國,第一次被士蒍勸住了。不過在兩年前,晉獻公已經討伐過虢國一次了。那麽,兩年前那一次是怎樣的呢?


    “最近比較煩,比較煩,比較煩。”那一天,獻公把大夫們召集來,先來了一段“最近比較煩”,然後開始猜謎遊戲:“各位,我晚上睡覺總是睡不好,也不知道是有什麽心事,你們幫我說說,給我想想辦法。”


    大家一聽,差點沒笑出來。你說你的心事,你不知道,來問我們;你睡不著覺,該你老婆想轍,我們有什麽辦法?


    不過,誰也不是傻傻鳥,既然老大問這個問題,那一定是有目的的。越是莫名其妙的問題,學問就越大,所以,輕易不要開口,開口一定要說無關痛癢的屁話,以免被抓住把柄。


    “難道,是侍衛們晚上走路的聲音太大?”一個大夫先發言,這個回答很穩妥,別的大夫們都用讚賞的眼光看他。


    “不是。”獻公否認。


    “莫非,最近天氣轉涼,又有些潮濕,讓主公輾轉反側?”又一個大夫說,這樣回答也挺好。


    “不是,是心事。”獻公有些惱火,這兩個傻帽的方向都錯了。


    “噢,一定是久不下雨,主公擔心百姓的收成。”又一個大夫說,這個回答還兼有拍馬屁的功效,大家都覺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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