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7月,方惠鄭重通知老四海:她手裏有個小護士,人品不錯,家境也好。方惠要把她介紹給老四海,擇日見麵。


    老四海一聽就害怕了,當下就準備逃跑。


    那天晚上,他事先打了電話,得知方惠上夜班。於是老四海帶上白酒、豬頭肉和花生米去找菜仁喝酒,實際上是告別。


    菜仁正在家看電視轉播呢,老四海一問才知道今天是揭曉賭局結果的日子,巴黎、倫敦、北京、伊斯坦堡等六個城市是這場俄羅斯輪盤賭的參與者,大家都瞪圓了眼,想看看那唯一的子彈到底會打穿誰的腦袋。


    老四海沒這個心思,他把酒菜擺好,回手就把電視關了。


    菜仁急道:“我正看得起勁呢,你怎麽給關了?”說著,他起身要搶遙控器。


    老四海道:“就是成功了也跟你沒關係。”


    菜仁道:“當然有關係,關係大了。要是成功了,我後半夜就得動身了。”


    “你難道也要去莫斯科(會議在莫斯科舉行)嗎?”老四海的口氣不自覺地帶出了嘲諷。實際上他很少對菜仁這麽說話,今天是覺得菜仁太滑稽了。


    菜仁沒把老四海的態度當回事,認真地說:“我們領導和工商局的領導打了個賭。工商局的頭頭滿心希望北京申辦成功,我們領導卻擔心一旦辦了奧運,治安的工作量就更大了,他認為北京的戲不大,主要是怕累壞了身子。工商局頭頭要是輸了,請我們領導去河間吃活驢。我們領導輸了,就請人家吃拒馬河的鯉魚。”


    “拒馬河?十渡那條河嗎?”老四海的家就在北京十渡以西不到一百公裏的地方,所以對北京西部的地理情況比較了解。


    “沒錯。聽說拒馬河的水淺,流速卻特別的快。那兒的鯉魚長不大,但肉質特別鮮嫩,就跟奶油似的。所以北京一旦申辦成功,我就得起早去拒馬河,買魚。我們領導說了,夜裏打上來的魚最好吃。”菜仁嘿嘿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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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男男、女女(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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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領導真會吃啊。”老四海給菜仁滿上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表情嚴肅地說:“行啦,能不能成功,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咱們說點正事吧,我明天準備去南方,轉悠轉悠。”


    菜仁驚道:“你嫂子還要給你介紹對象呢。”


    老四海苦笑了一下:“我就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人,我不能在一個地方住得太久,住久了就沒有靈感了。這回我在北京都住了一年多,已經是破例了。而且呀我這種人根本不應該成家,我沒責任心。”


    菜仁仔細看了看他,然後搖著頭道:“不對,你挺有責任心的,沒責任心的人能捐建希望小學嗎?你是說瞎話。”


    老四海端著酒杯,愣了一會兒。“反正我現在還不想結婚,太麻煩。我先去成都,然後去宜賓,先喝點五糧液,再之後我沿著長江一直走到上海去。你就算算吧,瀘州的老酒、重慶的毛血旺、涪陵的榨菜、萬縣的豐都,秭歸的地縫天坑、宜昌的三峽大壩、沙市的洄魚、荊州的赤壁,武漢的幹煸泥鰍、黃石、九江……,好玩的城市太多了,好吃的東西太多了,想起來就讓人興奮。我估計這一趟得用一年的時間,完了事我再回來。”


    菜仁皺著眉道:“採風嗎?”


    老四海隻得說:“對啊,我要創作呀,沒有生活怎麽寫得出來?所以必須得出去走一走,不能總在北京呆著。”


    菜仁一口幹掉了一杯白酒,嘆息著說:“方竹今天還跟我說呢,她要找你談談學校的事。這孩子是把你當了親叔叔了,可你卻要走。”


    “這是我的生活。”老四海故意做出個深邃的表情。


    “我以前也折騰過,白折騰。可我認命了,我是沒指望了,這輩子就這樣了,你還行。”菜仁大大地嘆息了一口。“不過你的生活態度有點兒偏激,做人應該平和一點,古人說:中庸!我覺得這兩字是太英明了。”


    老四海喝了杯酒,笑道:“大哥,人和人的想法不一樣。我倒認為什麽中庸啊什麽平和呀是中國人的精神鴉片,是咱們不思進取的藉口。中庸就是沒有原則,牆頭草嘛。平和就是麻木不仁,有人掉河裏去,大家看熱鬧,喊好,那些人最平和了。您說,是不是?”


    菜仁勉強咽了口唾沫:“我說不過你,可我也知道你說的是歪理。”


    二人哈哈大笑,你來我往地喝了起來,轉眼一瓶白酒就看見底兒了。菜仁起身又拿了一瓶。


    此時老四海已經有三分醉意了,思緒裏很自然地出現了齷齪情節。他微笑著調侃菜仁道:“菜大哥,今天就咱們倆,咱們說點平時不說的。我知道我不是好東西。你呢,你怎麽樣?”


    菜仁老實地說:“我小時候也幹過壞事,後來就不幹了。”


    老四海哈哈笑起來:“你瞎說,誰沒幹過壞事?你當年在海南是做生意的,難道女人們就沒往你身上撞嗎?”


    菜仁小心地左右地看了兩眼,似乎要確定方惠和方竹是否真不在家。“撞啦是撞啦。我在海南的確是賠錢了,可女人們不知道啊,她們以為做生意的都是大款呢,還真有不少往我身上撞的。”


    老四海繼續著慫恿的微笑:“說,你是不是從了?”


    菜仁嘬著牙花子,抱緊雙拳,麵目沉痛地說:“沒做,思想鬥爭倒是鬥爭了幾回,可真沒做。”


    “你沒把我當朋友。”老四海扭過臉去不理他。


    菜仁惶恐地說:“真沒做,做了,我這人就有汙點了。”


    “你呀,汙點往往是人生最光彩的地方,可以染上汙點卻沒染上,那是最後悔的。”老四海覺得你即使身體上沒做,精神上也做過了。


    “你的想法都特別怪。是,我明白,男人幹這種事不新鮮,可我就是沒做。有時候我覺著我沒準比雷鋒還高尚呢,就是因為我沒做。”


    老四海已經笑得不能自製了。“我從來沒聽你吹過牛,老實人要是吹起牛來,絕對是頂級水平。”


    菜仁有點急了:“我沒吹牛,我吹牛幹什麽?你想啊,雷鋒死的時候才二十三歲,他連營長都沒見過,他懂什麽呀?金錢,女人,紙醉金迷,歌舞昇平,他是一樣都沒見識過。我爸爸以前就說過,金子是要經過鍛鍊的,人品是要經受過誘惑的。所以沒見過誘惑的人,很難說是好人。雷鋒是死了,他要是沒死,嘿嘿,就難說了。哥哥我經歷過誘惑,雷鋒,沒有。”


    老四海張著嘴,好半天也沒說出話來,菜仁本來是個木訥的傢夥,今天居然像個哲學家。


    這時門響了,菜仁做了個到此為止的手勢,然後把電視打開了,電視裏正演gg呢。方竹進來了,她撅著小嘴,滿臉不高興。菜仁叫道:“這麽晚才回來?申辦答辯都完事了?”


    方竹徑直走到老四海麵前:“老叔叔,我有個事要跟你說。”


    菜仁“哼”了一聲,目光裏全是無奈。“四海,看見沒有,叔叔比爸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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