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姚姐要賣賣關子:「我妹妹是大牌兒,說唱就唱?你們也貢獻一個。」或者趕上姐姐聊性未盡,就繼續打岔道:「來一個,林妹妹還沒到日子呢,來不了。」


    也有運氣不佳的時候,有一次老管教和別人換了班,我們沒有及時掌握信息,就攛掇缸子跟姚姐「要一個」。缸子問姚姐:「你那邊有電嗎?」


    「傻兒子你又幹嗎?」


    「爺們兒想點播一首林妹妹的歌呀!」


    「傻帽兒你又憋得難受了吧?」


    「可不嘛!」


    缸子笑著不理我們。


    「鬧啥!」當班管教終於忍無可忍了。過道裏立刻鴉雀無聲,所有收音機都關了。是大史的聲音。阿英一下縮回鋪角,人模狗樣地看起電視新聞來。


    大史一邊叫一邊往前走:「剛才哪個號兒亂叫來著?!」


    「是你們嗎?」問了幾個屋,大史很快就躥到我們窗口:「誰?剛才誰?!」


    我們都迷惘地望著大史,一臉無辜。


    「沒誰呀?」缸子一本正經地說。


    「誰是安全員?」


    我趕緊前趨,一邊回答一邊穿鞋下鋪。


    「剛才誰跟女號說話?」


    我回顧一下大家:「沒有啊史管,我們剛才看電視呢!」


    大史說你甭弄這套。


    缸子可能具體分析了形勢,突然果斷地說:「史管,剛才是我。」我也鬆了口氣,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一邊去!」大史叫缸子站過去。


    大史先批缸子一頓,又對我們來了一梭子狂掃。大意是我們都跟缸子一個德行。說今天這個事看缸子態度還可以,就算了。以後別再讓他撞上。


    沒有人敢跟他討論這樣做在技術上是否行得通,大家隻在意識裏共同呼喚:大史大史,你快走吧。


    那天晚上的事隻是一個意外的插曲,對我們今後的娛樂活動基本沒有什麽影響,隻是大家學得更乖了,對管教當值情況的信息交流被空前重視起來。亡羊補牢,未為甚晚。


    老筢子的個演


    一天我們通過勞動號了解到老管教又和大史換了班,缸子說這個情況咱們內部掌握就可以了,今天晚上讓老筢子現一把。


    我說省了吧,老筢子整個一活猴兒,能上這個套兒?


    缸子說你就甭管了。


    老筢子整天在撿豆子時哼哼那些「囚歌」,有不少新鮮段子,深受「強姦」等「涉獄不深」的人的推崇,大概覺得老筢子很有勞改經驗,經常向他探討在監獄裏的生存之道。


    我們對老筢子的言論一般是直接封殺,隨便給他戴個教唆犯罪或擾亂軍心的帽子就行。缸子一直把他當眼中釘,關鍵還是老筢子衝擊了他作為多次犯的地位,所以從不願給他表現的機會——找茬教訓一下老筢子,也成了缸子的一個夙願。


    隻要不直接影響我的利益,我對缸子基本還是支持的。畢竟我不想把老筢子發展為自己的「嫡係」,在我眼裏,那是一個宦官式的危險分子,不可重用的,平時給他一些小空間,已是慈悲為懷。


    充滿陰謀的夜晚終於降臨,缸子先扯了幾句閑言碎語,最後說真他媽沒勁,老筢子給大夥來首歌吧。


    老筢子欣然受命,當場感情投入地唱了一首「錢啊錢,你是那殺人不見血的刀」,缸子帶頭給拍巴掌,說老筢子你還真牛逼,嗓子比驢還好。老筢子說我上小學的時候唱歌還得過二等獎呢。


    要擱平常,缸子不把他罵出五顏六色來才怪,那天缸子居然說:「這我信,後來你不是不學好,把好好一前程給糟踐了嘛。」老筢子也感慨道:「還就是,點背不能賴社會,命苦不能怨父母,全是咱自己不往好道上走。要不我能在這呆著嘛,一不留神真成歌唱家了,今晚上你們在電視上就能看見我了。」


    連「強姦」都覺得他過了,笑著說看見你給歌唱家舔屁股吧。


    缸子眉頭一聳說:「『強姦』你找我給你開庭呢是吧?老筢子給大夥奉獻個樂子,你還挑肥揀瘦的!」老筢子也不忿了,瞪著「強姦」:「你好?倒黴德行!」


    缸子捧場地笑起來,說老筢子一會兒咱跟林妹妹對對歌。你來兩首勞改小調,不把妹子震住才怪,別老讓她覺得咱屋沒人才。


    老筢子推辭道:「我這也就給哥兒幾個找樂兒行,真拿出去就現了。」


    我一言九鼎地說:「誰敢那麽說?」阿英說就是嘛,自打對歌以來,咱號兒裏還沒出過節目呢,老筢子你要不給咱爭這個臉就太沒集體榮譽感了。


    老筢子笑著說:「那我就試試?」


    「試啥?我對你有信心!」缸子說完,馬上湊到窗口前,側耳聽了聽,他也是怕大史正巧在過道裏啊。


    「姚姐……」缸子壓著音兒開始鋪墊,估計聲音傳到6號就消耗殆盡了,隻要大史在值班室裏看電視,肯定不會聽到。


    那邊尖著嗓子幹咳了一聲,似乎在說:「傻兒子,找死呀,不知道今天大史值班嘛!」缸子回頭沖老筢子一樂,又喊道:「我們給你播放一首外國名歌,一級挑戰林妹妹!」


    「筢子,上!」缸子利索地給老筢子騰開地方。


    阿英推了一把還有些扭捏的老筢子,老筢子湊到打飯口前,運了口氣,似乎正對著一個碩大的麥克風。


    缸子又鼓勵了一句,首次登台獻藝的老筢子開唱了,西部民歌的流水調,還摻雜了些《一封家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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