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楸是美的,花楸串是美的,但是安娜脖子上的珊瑚串要美得多。維鬆的姑娘們都很漂亮,都梳著長長的辮子,但是她們之中最漂亮的是安娜,她的頭髮像金子般閃光,她的眼睛像湖水一樣深邃,她的嘴唇像花楸果一樣紅艷艷。


    安娜坐在屋前的凳子上,姑娘們在她周圍圍成了一圈。


    “是安娜?不是安娜?”


    小夥子們來了,看著安娜,長籲短嘆。離去時一個個愁眉不展。他們睡覺時夢見安娜,醒來時一想到又能見到安娜便興奮不已。他們在湖上捕魚的時候,總希望在岸上能見到那姑娘。


    安娜坐在湖岸上,解開辮子,鬆開長長的頭髮,微笑著,久久陷入沉思。


    正午時女巫來了,在安娜身邊坐下,幫她編好髮辮,警告她說:“你不能戀愛,我的女兒,我很同情你,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如果我愛上了誰呢?”


    安娜問,她心裏想到了英俊的埃雷克,過去,當她還是個醜姑娘的時候他就請她跳過舞。他是當時唯一的一個既沒有折磨她,也沒有嫌棄她的人。


    “你會毀了他,也毀了自己,”


    女巫回答。


    埃雷克跟著安娜轉,盯著她的眼睛說:“嫁給我吧,安娜,你要什麽我都能辦到。”


    安娜跑去找女巫,問道:“我怎麽辦?我可憐他,他對我一向很好。你對我發發善心吧,給出個主意吧。”


    女巫想了想,朝魔鏡裏看了看。


    “如果他能把貝烏丹湖裏最漂亮的貝殼給你拿來,你就可以成為他的妻子。”


    安娜穿過森林回家,她采了森林裏的鮮花,插在頭髮上,鳥兒啁啾,鬆鼠從一棵樹上跳到別一棵樹上,但是安娜心裏不快活。如果埃雷克拿不到那貝殼呢?


    貝烏丹湖很美:高聳的湖岸上長著高大的鬆樹。夜靜更深,藍天上布滿繁星,水灣裏蘆葦叢中,清風習習,吹拂著明鏡般的水麵。這時,貝烏丹王在湖底休息;埃雷克在這個時候有可能奪得神奇的貝殼。


    安娜的心裏充滿了憂傷。她從家裏溜了出來,坐在湖邊上,幻想著。她幻想離開這兒,到遙遠的地方去,到另一個湖上去,到另一個岸上去。那裏誰也不知道她過去的醜陋,那裏誰也不去考慮她意外獲得的美。她從脖子上摘下珊瑚串,俯身在水麵上。月光下顯出了過去的安娜的麵孔,一張讓人噁心的醜陋的麵孔。安娜趕緊戴上珊瑚串,不安地朝四處張望。得讓誰也猜不出她這種變化是由於什麽原因。


    埃雷克跟著安娜轉,盯著她的眼睛說:“安娜,嫁給我吧,你向我提什麽要求我都能辦到。”


    安娜終於下了決心。


    “你倘若能從湖裏拿來最美的貝殼,我就能成為你的妻子。”


    湖水動盪不寧,波翻浪湧,貝烏丹王在浪上打鞦韆,從這邊湖岸打到那邊湖岸。可是埃雷克毫不猶豫,他跳入了水中。


    安娜等待著,維鬆的姑娘們等待著。黃昏過去了,夜晚過去了,可是不見埃雷克回來。


    “埃雷克不會回來了,貝烏丹王不會把他從深淵裏放出來的。你嫁給我吧。我去給你把最美的貝殼拿來,”


    埃雷克的弟弟說。


    安娜等待著,維鬆的姑娘們等待著。黃昏過去了,夜晚過去了,可是不見埃雷克的弟弟。


    安娜坐在湖岸上,雖然她可憐那兄弟倆,可她哭不出來。每當她朝珊瑚串瞥上一眼,每當她用手去摸摸珊瑚珠,她的腦子裏便產生自慰的想法:“世界上小夥子還少嗎?”


    隻要她一摘下珊瑚串,她的心便充滿了無邊的憂傷:“可憐的埃雷克!


    可憐的埃雷克的弟弟!貝烏丹王不會把他們從深淵放出來了,他們不會回到村子裏,不能來安慰我的心了。即使他們倆都回來,我又怎樣報答他們兩個呢?”


    “你真狠心,安娜,”


    埃雷克的母親數落著哭道,“你奪走了我兩個兒子。我隻有他們兩個,還指望他們養老呢,可現在我來到湖岸上,徒勞地盼著他們回來。”


    過了一天,兩天,三天,過了一個星期。貝烏丹王守著自己密藏的寶貝。


    誰知他怎樣對待這兄弟倆?


    月明星稀的晚上,水灣裏蘆葦叢中,風兒止息了,水平如鏡,安娜跑到湖邊,向貝烏丹王哀求:“你放了他們兄弟,命令我幹什麽都行。”


    這天是滿月,在這個晚上,所有的請求和咒語貝烏丹王都聽。安娜聽見他說:“你是比王後希尼亞爾德芙更標緻的姑娘。湖底的一切財寶,在晴朗的日子裏水波低吟出的所有的歌曲,在暴風雨的天氣裏巨浪譜寫出的所有的樂章,都是你的。你來做我的王後吧,安娜!”


    “隻要你放回埃雷克和他弟弟,我就做你的王後。”


    貝烏丹王放回了英俊的兩兄弟。兩人都帶回了最美的貝殼站在安娜麵前。


    “你從我倆當中挑一個吧。”


    安娜望著,一籌莫展。兩個一樣英俊,兩個她都一樣喜歡。挑選哪一個?蔑視哪一個?怎樣去履行對貝烏丹王的諾言?


    安娜跑進森林,到小溪旁去找女巫。


    “我該怎麽辦,給我出主意!他倆都愛我,我也愛他們兩個,而我又答應嫁給貝烏丹王了。”


    “我的女兒,現在不是該你選擇的時候了。你把珊瑚串扔給貝烏丹王,站到兄弟倆麵前去,誰首先沖你微笑,你就嫁給誰。”


    安娜把珊瑚串扔進了湖中,湖水翻騰,巨浪滔滔。


    貝烏丹王把波浪從此岸推向彼岸。蘆葦叢中傳出了女巫的笑聲。


    安娜站到了兄弟倆麵前,兩人同時扭轉了臉去。


    “你不是我的安娜,”


    哥哥說,“我的安娜的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


    “你不是我的安娜,”


    弟弟說,“我的安娜的嘴唇像花楸果一樣紅艷艷。”


    安娜回到湖邊,俯身水上,看到自己的珊瑚串躺在湖底。


    “你的珊瑚串在這兒,安娜,”貝烏丹王引誘她說,“來,把它拿去,你將又是個美麗的姑娘。”


    安娜投入了湖水洶湧的波浪之中。


    從此有時湖上能聽到安娜傷心的啼哭和女巫刺耳的笑聲。


    那時漁民們便不下湖捕魚,不撒網。他們說:“女巫在貝烏丹湖裏洗她的長頭髮。”


    易麗君譯


    希梅克·弗利薩克的魔琴


    [歐洲]


    莫特瓦娃碼頭上老吊車的看守員雅庫布·貢肖雷克有個女兒,名叫布雷吉德卡。格坦斯克再也沒有比她更美麗的姑娘了。不論是誰,隻要見過她一次便永遠不會忘記她那像波羅的海的朝霞一樣鮮亮的臉蛋兒,她那雙像在碧綠的河水上飛翔的海鷗一樣潔白的小手。所有在碼頭上幹活兒的工人,過往船隻上的船員都愛上了她,所有的革但斯克商人也都看上了她的美貌。甚至連住在綠橋下麵的大鯰魚每逢姑娘從長岸走過的時候,都要把它那滑溜溜的腦袋探出水麵,翹一翹它的紅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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