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斌這話說得很嚴重。


    我國職場,講究的就是一個人情世故,還有酒桌文化。


    酒能發展成為一種文化,可見其深入人心。


    別說南方省還沒有頒發禁酒令,便是在個別已經頒發了禁酒令的省份,該喝還得喝。不僅要喝,還得喝好酒,把酒喝好了才行。


    一個上級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送臨溪市的副市長上任,居然連杯酒都不喝?


    說明孟部長很生氣啊!


    李向東正要說話,卻聽到張俊笑嗬嗬的道:


    “難得啊!孟部長當真是深明大義,那咱們當然要應聲景從!工作期間不喝酒,這是個好習慣,也是個好規定!”


    所有人都對他側目而視。


    李向東更是苦笑不已。


    所有人都知道,張俊絕非等閑之輩,豈有聽不懂孟玉斌這番話的含義?


    也隻有張俊敢這樣,將計就計,順著孟玉斌的話,就敢說要把酒給撤了!


    張俊笑吟吟的道:“陳經理,你還愣著做什麽?換飲料上來啊!孟部長今天是我們的貴賓,他發了話,咱們得聽!”


    李向東輕咳一聲,笑道:“孟部長,要不還是喝兩杯吧?小酌怡情嘛!就算喝多了,在咱們迎賓館休息一下就好了。”


    孟玉斌最喜喝酒,平日裏更是無酒不歡。


    今天是話趕話的說到了這裏,無非就是想敲打一下張俊。


    誰能想到,張俊是個這麽厲害的人物,居然連他的麵子也不給。


    現在孟玉斌騎虎難下。


    好在李向東給他遞過了梯子,他怔忡之餘,也隻能就坡下驢,擺了擺手,道:“算了,今天就——喝這幾杯吧!這酒已經倒了出來,不喝豈不是最大的浪費?”


    他本來想說不喝算了,可是聞著酒香,他肚子裏的饞蟲,早就被勾了起來。


    畢竟像這種市場價格在2500元一瓶的國酒,就算是他,平時也不是想喝就能喝個夠的。


    臨溪市為了招待他,也算是用了心,用的是最好的酒。


    孟玉斌早就做好了痛飲一番的準備,此刻哪裏舍得不喝?


    哪怕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這酒也得喝完再說!


    李向東笑眯眯的道:“對對對,這酒不喝是浪費了,來,咱們一起敬孟部長一杯!”


    眾人也就把剛才的不愉快,全部丟諸腦後,端起杯子敬酒。


    張俊也不為己甚,以茶代酒,和大家喝了一杯。


    至於那三杯罰酒,孟玉斌像是選擇性的遺忘,不再提及。


    迎來送往,是有一定規矩的。


    上級到任,下一級的官吏,無故不得缺席,肯定是要來迎接的,這不僅是規矩的問題,也是在領導麵前露臉的最佳機會。


    如果是下級上任,就像今天這樣,就要看上級組織部來的是何方神聖,如果組織部來的是王吉祥這樣的常委,那張俊肯定會放下其他事情過來迎接。


    倘若來的隻是一個平級的常務副部長,甚至隻是一個副處級別的副部長,那張俊可來可不來。


    所以說,今天張俊因為工作繁忙,未克遠迎,也說得過去。


    可惜的是,孟玉斌這個人,喜歡擺譜端架子,還以為可以拿捏住張俊,沒成想反倒自找沒趣,被張俊不鹹不淡的上了一堂教育課。


    剛才的不愉快,似乎並沒有影響到酒桌上的氛圍。


    一瓶酒很快見了底。


    李向東看看孟玉斌的臉色,知道對方意猶未盡,便朝陳瑤使眼色。


    陳瑤會意,又拿了兩瓶國酒過來。


    張俊看在眼裏,也沒有說什麽。


    吃過飯,孟玉斌醉了個七八分,打著酒嗝,眼神有些渙散。


    李向東安排人送孟玉斌到迎賓館的客房休息。


    其他人相繼散了。


    張俊正要離開,李向東喊住了他。


    “書記,有事?”張俊站住腳,等李向東走過來。


    李向東也喝了不少酒,臉上泛著紅光,但他並沒有喝醉,笑道:“張俊同誌,今天的事情,我也很為難,孟部長畢竟是上級組織部門來的客人,真要不給他喝酒,咱們臨溪就要把他得罪了。”


    張俊知道他想說什麽,擺擺手,道:“沒事,是我太過衝動了。書記,你處理得很好。”


    他說的是真心話。


    一個市裏的兩個主官,有如夫妻之間,一個霸道,一個溫柔,相輔相成,合作才能久遠。


    他很佩服李向東的應變能力和忍耐能力。


    剛才他的確有些盛氣淩人,而李向東很好的彌補了他的缺點。


    李向東感慨的道:“我也不想喝酒,可是,不喝能行嗎?不得行啊!”


    張俊點頭,表示理解,道:“書記,我倒是希望,咱們省裏盡快出台禁酒令。國內很多兄弟省份,早就出台這種文件了。”


    兩人說著話,一起往外走。


    “張俊同誌,下午的招商會,咱們大概能拿下多少訂單?”


    “書記,其實我們要的不僅僅是訂單,而是合夥人。”


    “我不理解的是,以前散戶們單打獨鬥,我看他們的皮革製品,銷量還不錯啊!為什麽我們成立正規大廠以後,銷量反而不行了呢?這是什麽道理?”


    李向東說到這裏,又怕張俊誤解,補充道:“我不是質疑皮革廠的改革,也不是懷疑你的領導能力,我就是費解而已。”


    張俊並沒有多想,因為他知道,李向東是真的不懂經營之道,於是耐心的解釋道:“以前的散戶,都是做低端產品,利潤低,汙染大,賺點錢就賣。所以咱們市裏的皮革產業,做不大,也做不強。我們現在的工廠,排汙達標,成本提升,如果再生產低端產品,那就無利可圖。”


    李向東也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恍然大悟,道:“我們現在走的是精品路線,所以以前的經銷商都用不上了?是這個道理吧?”


    張俊笑道:“大抵如此吧!我們必須走精品路線,才能把皮革產業做成支柱產業。國內外並不缺皮革市場,但我們需要打開市場!”


    李向東連著說了兩聲好,問道:“那麽,這次招商會,咱們有什麽把握嗎?”


    張俊不想把話說得太滿,隻道:“我們拉來了好幾家國內有名的皮具公司,如果我們能拿下他們的代工合同,那我們的皮革廠,就能盤活了!書記,你有空沒有?一起參加這個會議吧?”


    李向東笑嗬嗬的道:“行啊!我也去看看!”


    正說著話,張俊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來一看,是莊文強打來的。


    剛接聽電話,便聽到莊文強哀嚎道:“張俊,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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