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半天,奕子強終於忍不住這沉默的壓抑,開口對胡建蘭說:“建蘭,你不是說你會向我說清你的一切嗎?那你就首先告訴我,你為什麽去當了坐檯小姐?”


    胡建蘭未等說話,淚水已如泉湧,接著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以至哭得兩肩劇烈抽動著。


    奕子強強忍痛楚,安慰說:“建蘭,首先我相信你是一個好姑娘,你肯定是遭人陷害,被逼走上這條路的。你先把實情告訴我,咱們再一起商量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胡建蘭仍然隻顧慟哭,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直急得奕子強離開座位直跺腳,他來回踱了幾步,兩手抓住胡建蘭的膀臂一邊晃悠著一邊大聲說:“你倒說呀,你倒說呀!你想急死我呀!”


    過了好半天,胡建蘭才一邊哭著,一邊斷斷續續地敘述著近些日子發生的不堪回首的一些事情……


    這時天際的黑雲已壓到了頭頂,遮住了陽光,遠方還傳來幾聲沉悶的雷聲,看樣子一場雷陣雨是不可避免的了。


    憤怒中的奕子強,絲毫沒感到天氣的變化,他聽完了胡建蘭敘述的血淋淋的事實,猶如萬箭穿心,頭腦都要炸開了。他實在經受不住這樣的刺激了,猛然站了起來,大吼一聲,將那拳頭在椅背上拚命一砸,竟將那椅背橫木砸掉了一截。他又大聲叫道:“你為什麽不去告他們呀!你為什麽不去告他們呀!我們國家不是還有司法機關嗎?不是還有各級黨委和政府嗎?”


    “我不是不想告他們,我真想跟他們拚了,拚不過他們我就去死,因為我實在沒臉再活下去了。可是,可是……”胡建蘭又說不下去了,停了好一會兒,她擦了擦淚水又接下去說,“就在我要尋死的時候,大堂那邊給我轉過來兩封信,一封是弟弟寫來的,他說媽媽的心髒病越來越嚴重,不治就有生命危險;而治,至少需要十萬元錢。父親早逝,媽媽含辛茹苦地將我們拉扯成人,現在她需要我們去救命了,我們當子女的不管誰管。另一封信是妹妹寫來的,她說弟弟考上了


    北京大學法學院,因為媽媽治病需要錢,他想棄學出去打工……一年以後妹妹也要報考大學,她就是考上了也肯定要棄學。我的弟弟妹妹可都是天資聰穎的人才啊,他們有學不上,這損失就太大了……父親不在了,媽媽又有病,姐妹中我是老大,長姐比母,我總覺得我有一種責任,我應當把這個家撐起來。可是,我已被他們死死控製起來了,想逃逃不了,想死死不成,萬般無奈之下,我就決定先犧牲自己,賺錢搭救媽媽的性命,供弟弟妹妹讀書……我犧牲了自己,也就犧牲了我們的愛情。子強,我……我對不起你呀,實在是對不起你呀!”說著,撲通一聲跪到奕子強麵前,“子強,你罵我吧,你打我吧,我確實對不起你呀!”胡建蘭抱著奕子強的雙腿,撕肝裂肺般地大哭起來。


    魂斷慾海12(2)


    奕子強聽了這令人心碎的一段經歷,禁不住也淚流滿麵。“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奕子強實在控製不住自己感情了,任那淚水順頰而下。有頃,他又仰起頭,盡量不讓那淚水落到地上。恰在這時,一個炸雷當空響起,接著大雨如注。奕子強與胡建蘭誰也不去躲避這瓢潑大雨,任那雨水向身上潑著。兩個人一動不動,如玉雕石塑一般。可是他們的淚水卻和著雨水長流不止,傾泄著他們的滿腔憤懣。兩個人就這樣足足呆了三四分鍾,奕子強突然發現胡建蘭還抱著他的雙腿跪在那裏,於是便俯下身子趕緊把胡建蘭扶到長椅上坐下,一邊嘴裏高喊著:“這天老爺對我們不公道啊,這天老爺對我們太不公道了!雨水啊,你來得再猛烈些吧,可你能夠洗去我們身上的恥辱和冤情嗎?雷公啊,你何不再狠狠心,將我們一起劈死在這裏吧,也免得我們再受那邪惡勢力的打擊與折磨!”奕子強忽然站起身來,捶胸頓足,沿著湖畔邊狂奔邊喊叫。


    胡建蘭生怕奕子強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和刺激而發生意外,她就在後麵拚命地追趕著。奕子強跑著跑著突然一個趔趄滑倒了,胡建蘭就勢撲到他身上,哭喊著:“子強,子強,你就打我吧,罵我吧,也許這樣我更好受些。”


    奕子強猛然從泥水中坐了起來,兩手死死抓住胡建蘭的雙臂,說道:“建蘭,建蘭,你趕緊離開那個鬼地方,你不能再這樣禍害自己了!”


    “不!不!那不可能!”


    “為什麽?難道你還留戀那個地方嗎?”


    “子強,你……你說錯了。在那裏當坐檯小姐,與舊社會的妓女沒有什麽兩樣。每天要賠著笑臉,去應酬那些卑鄙、粗俗、淫蕩的男人……我們沒了人格,沒了尊嚴。在那裏,我們……已不是人了,我們就是……就是那些臭男人的玩物、洩慾工具,是他們可以任意揮霍的商品。哪怕有一點出路,也不能在那裏受人淩辱、玩弄、摧殘、禍害……”


    “那你為什麽不肯出來?建蘭,我可以告訴你,我方才聽了你的訴說,我明白了,你所以身陷泥潭,是被壞人所害,是被生活所逼。所以我還愛你,你快快從那拔出腿來,我的誓言不變!”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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