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輝隻得照領導意見辦。可扣押金工資,仍擋不住辭職的潮流,人越聚越多,他們辭職的理由是,為什麽平白無故減工資,為什麽幾個月的獎金不發?蘇清輝解釋道:“公司最近任務重,資金緊張,以後會補給大家的。”


    他說的話誰也不信,但他們不吵不鬧,隻讓蘇主任在辭職報告上寫上扣工資、押金的文字。他開始不想簽,見大家憤怒的目光和攥緊的拳頭,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己犯不著跟這幫亡命徒過不去。他隻得簽上名字和日期,蓋了公章。他們排隊辦完手續,默默離開。


    消息傳到陳凱誌耳朵,他感到奇怪,過去怎麽也會吵起來,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再也坐不住,走進辦公室,隻見一張張冷冰冰的臉,秩序井然地辦手續,問為什麽走?回答都很幹脆:不想幹了,還不行嗎?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他感到暴風雨來臨前的沉默,後麵孕育著摧枯拉朽的巨大能量,必然事出有因,怎麽去化解它?


    他回到辦公室,找來鄧春華詢問,她說:“不知道哇,怎麽人一下子都跑了?還不是任務太重,待遇太低了唄!”


    “獎金是不是你全扣啦?”


    “還沒核算出來,暫時沒發。”


    “讓你當客房部經理,就幹扣獎金的事,真氣死我啦!”他氣憤地說。鄧春華臉色驟然變了。客房部員工工資獎金都由她去領,她扣獎金不發,是為吃點兒空餉和罰金。客房部核算的工資獎金,罰單她從未上報,罰款可以裝進兜,加上酒店員工來了走的,拖幾個月,多領少發,誰也不知道。在公公麵前她仍嘴硬,強詞奪理:“獎金還沒算出來嘛,晚發又不是不發,這事不能怪到我一個人頭上。”


    “你呀,一點兒全局觀念都沒有。”


    “我覺得胡曉麗前幾天私下到處串,會不會是她搞的鬼?”


    “你為啥不早講?現在人都走了,你說怎麽辦?”


    “一個農村女孩子,哼!誰瞧得起她呀,老爸,今天酒店的衛生怎麽搞?前台沒人幹活,客人入住、結帳都沒人幹啦!”


    “去去,沒人幹,還愣著做什麽,快幹活去!”他把鄧春華攆了出去。兒媳婦潑辣、能幹、敢說、敢管,就是有點兒貪財,說過多少次,她始終不改。現在年輕人甭提了,圖實惠,見利就上,小算盤打得“啪啪”響,稍有對不住,就翻臉不認人,老一輩的好傳統再也見不著了。過去辦事,多放心呀,那時人心齊,現在人心都散了,個個耗子精,人心不古啊!


    《改製》五十一(3)


    今天員工大撤離,是有人策劃好的,憑胡曉麗的本事,讓她長八個腦袋,也想不出這損招兒,一定有更大的陰謀,這挖酒店牆角的事,是誰指使的,幕後的黑手是誰?他感到頭疼,沒事翻翻報紙,見到郎士群上了報,厭惡地扔在一邊:“這窮小子,炒作去吧,誰信呀?”


    這時,電話響了,陳凱誌接起電話。房地產公司說,名仕花苑三期工程,今天推土機進了場,幾個娘兒們躺在推土機下,壓死也不起來,還報了110。警察來了,說:“國家有政策,搬遷不能強求,你們強行搬,別怪我們不客氣!”房地產公司領導氣得一點轍也沒有。


    他說:“慢慢做工作吧。”放下電話,耷拉著腦袋。這倒黴事怎麽都連成串了,會不會與酒店評估有關?信用證開不出去,對手的刀尖直往心窩裏紮,想到問題的嚴重性,他的臉比兒媳婦還蒼白了。


    這時,他猛然想起一件事,馬上抓起電話打給梁聲,讓他立即擬訂一個新的股票方案,明天報來。這條戰線無論如何不能出岔子,隻要守住陣地,改製就有希望。


    《改製》五十二(1)


    晚上六點多,梁聲接完陳董事長電話,把資料裝進皮包,從大戶室直接回到家。


    他把肩上的包放在沙發上,在屋裏轉了一圈,見一切收拾得幹幹淨淨,泡在臉盆的髒衣服洗淨曬幹,整齊地疊在床頭,床上也鋪得平展。柯慧琴在廚房炒菜,撲鼻的香味兒襲來,他走進廚房,嘴饞地咂舌頭:“嘖嘖,好香喲!啊,你回來了。”


    柯慧琴嘩嘩地炒菜,頭也不回地說:“去,把菜端過去。”他傻嗬嗬一笑,端起灶台邊上的菜盤,尖椒炒肉絲在盤裏“吱啦啦”爆油花,紅紅綠綠油嫩嫩的,煞是好看,他端到鼻尖下一聞,贊道:“嗬,真香,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


    “去你的,就你話多。”柯慧琴瞥他一眼,繼續炒菜。


    “好幾天啦,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去哪兒了?”


    “不告訴你了嘛,出差去了。”


    “咳,你不在,我還挺想呢。”


    “想什麽?”


    “心上人唄!”


    “去去去,你的流氓勁又來了。”


    “人吶,表麵上紮架,其實,誰都想當流氓呢。”


    “怎麽幾天不見,你膽量見漲啊!”


    “當然啦,要不,咋說色膽包天呢。”梁聲說完把盤子放餐桌上,回身倚在廚房門邊看她。


    柯慧琴蓬鬆的發上,戴頂船形帽,前麵綴個寶藍色的帽花,挺別致,帽子歪戴在頭上,襯托出她幾分活潑與可愛。她炒好菜,盛進盤子,把鍋放到水池,擰開籠頭,涼水擊在鍋裏,“嗤”的一聲,騰起一股熱撲撲的水氣。她用鏟子刮鍋底的油渣,“嘎嘎嘎”作響。她右手拿鏟子,手臂有節奏地舞動,每個動作像精心設計過,在那兒表演,她前麵掛的黃碎花圍裙,後麵帶子鬆鬆係在腰上,掩不住兩個飽滿的乳房,搖晃地要蹦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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