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士群在撥五千萬款的前幾天,收購了一批凱粵職工股,價格低廉,他很得意,這次策劃得好,做到滴水不漏,外麵一點風聲都沒有。他高興地在辦公室甩起馬鞭,潘家寓推門進來,“嗖”馬鞭帶著呼哨從他眼前飛過,他身子往後一仰,臉色陡然嚇白了。


    “哈哈,你個膽小鬼。”郎士群開懷地笑著說。


    潘家寓苦笑了笑,走到辦公桌前,心情沉重對他說:“陳凱誌前天問我,要以服裝廠的名義對外開信用證,說是做進口。”


    “進口什麽?”郎士群收起馬鞭。


    “服裝原材料。”


    “這老東西想幹什麽?”


    “我去調查過,服裝廠這麽多年沒幹活了,現在仍死氣沉沉,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明擺著想跟外商一起搞鬼,進口可能讓外商在香港拿信用證打包貸款,再把資金轉回來,參與改製。”


    “他簡直白日做夢!”


    “是啊,這隻老狐狸,夠狡猾的,沒想到,咱們的貸款倒幫了他的忙,你說怎麽辦?”


    “要動起來,打消他的鬼念頭。”


    “行。”


    “老子先動,你再逼他一下。”郎士群說完,手上鞭杆緊敲桌麵,“噠噠”地響,跟敲進攻的小軍鼓似的。潘家寓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起身出門去了。郎士群隨即拿起電話,打給證券公司的操盤手,操盤手說:“以五塊三的價格,已吃進幾十萬股凱粵公司的股票,現在凱粵股票價格還可以,他們在護盤,現在價位仍太高,能否停止買進?”


    他幹脆地說:“好,暫停吃進,全部拋出,先砸它一下。”


    下午,梁聲走進陳凱誌辦公室。他長得瘦小,窄窄的苦瓜臉上戴副大黑框眼鏡,蒼白的臉襯得更小,陳凱誌不太喜歡他,楊啟明招他進公司陳凱誌也沒同意。梁聲作為高級人才引進公司後,成功策劃股票上市、增發等大事,陳凱誌的心才放進肚裏。


    梁聲平常話不多,躲在鏡片後的眯縫眼,總眨巴,隱藏著無窮的心思,是個用眼睛琢磨事的人。陳凱誌戴眼鏡,卻對戴眼鏡的人存有戒心,覺得經商裏的四隻眼,透著那分狡黠,而且,梁聲的身世永遠是個謎。他來時,稱父親是小學員工,沒多久成了重點中學的老師,後來又晉升為大學教授,至今搖身一變,冠冕堂皇成了西安大學的校長。公司的人托他辦孩子上大學的事,說,孩子分數也夠,第一誌願也報對了,讓他給通融通融。他說父親講原則,死活不給辦。陳凱誌望著沉默不語的他,心想,興許過不了多久,他父親就變成諾貝爾獎金獲得者,起碼也讀過劍橋、哈佛。現在的年輕人,吹牛不帶打草稿的,骨子透著土坷垃味兒,當誰看不出來?


    他在陳凱誌對麵小心翼翼站著,架起肩幹巴瘦,西服像掛在衣架上,鬆鬆垮垮地吊在那兒。陳凱誌親切地問:“你父親最近還好吧?”


    他抬起頭,小眼眯縫著,沖陳凱誌點了點頭,說:“挺好的,學校最近挺忙。”他見陳凱誌一直打量他,低下頭。


    陳凱誌隨口“噢”了一聲,問:“學校的衛生搞得不錯吧?”


    他心“咯噔”一下,一緊張,嘴就不太聽使喚,說話結結巴巴:“謝——謝領導的——關心,教學,衛——生都不錯。”


    陳凱誌漫不經心地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公司的股——票今天不——太好,已跌——跌停了。”


    “啊?”


    “今天大市跳——水,公司股票估計撐——不下去。”


    “那怎麽辦?”


    “要錢,隻——有大筆資——金才能解——決問題。”梁聲說完話,壓在心裏的石頭吐出來,情緒平靜了,一雙眼睛眨巴著,望著陳凱誌。聽完他的話,陳凱誌氣得在辦公室裏來回走,頭上青筋直冒,指著他的鼻子說:“有沒有搞錯?剛給你一千萬,你不是說會漲嗎?怎麽突然跌了?”


    《改製》四十五(2)


    “主要是全流通的問題,誰都怕,當然跌了。”他把擔心的事說出後,心裏壓力一下釋放,話說得順溜多了。


    “前一段讓你拋,你說還會漲,你呀,真要氣死我,起碼損失了幾百萬。”陳凱誌摸著自己的胸口,他覺得胸悶氣短,心跳加速,看來心髒病要犯了,他拉開抽屜,吃了兩片心得安。靠在椅子上歇了一會兒,才好受些,他支起身子又問,“會跌多少?”


    “難說,可能會跌三分之一。”


    “你傻的,能不能拋一些,我這兒等錢用呢!”


    “再拋股,不是砸自己的盤嗎?再說,大跌的時候,沒人會買進的。”


    “股票大跌,公司改製更要被人宰了,我問你,楊總出事的時候,股票為什麽不跌?”


    “不知道,好像有買家進場。”


    “好哇,他們也被套進去了。你講,股票跌了,對公司股票增發有幾多影響?”


    “應該不大,公司增發股票,證監委還沒批,近一段要討論,如果公司發生大問題,導致股票出現異動,很可能通不過,現在誰都怕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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