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院。


    臥房外的長廊上,四個陪嫁大丫鬟,巧梅、弄月、侍畫和綠綺一字排開守在房門兩邊。


    眼瞅著日上三竿,她們家主子……還沒起床。


    但四個大丫鬟都舍不得催促,曉得今日天不亮的時候,自家小姐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一直哭到天光大亮還沒停。


    說實話,伺候小姐這麽多年,她們從沒聽自家小姐哭得這麽可憐兮兮,哭得這麽久過。


    少說也哭了一個半時辰!


    一把清脆的嗓子都給生生哭啞了!


    四個大丫鬟裏,巧梅是最穩重的,她思慮周全些,微微有些擔憂道:“錯過了敬茶時辰,老夫人和國公夫人會不會……生氣啊?”


    侍畫膽子大,一臉無所謂道:“是青川和青山特意叮囑‘不讓喚醒少夫人的’,他們倆是姑爺身邊的心腹,應該靠譜吧?”


    四個大丫鬟在門外說著悄悄話時,房門裏喜床上的傅玉箏微微睜開了眼,飽飽睡了一覺,她舒坦地翻了個身。


    結果,這一翻身就翻到了高鎳懷裏。


    小臉貼上他光裸的胸膛,紅唇更是緊緊地壓了上去,就跟重重親了他胸膛一口似的。


    傅玉箏:……


    呃,這個姿勢委實羞澀了點,趕忙後退想拉開距離。


    不料,高鎳已經醒了,分外享受小嬌妻給的親密,見她想後退,便用大掌抵住她後背,讓她退無可退。


    傅玉箏:……


    “啊,鎳哥哥,快鬆開我,要憋死啦!”


    傅玉箏捶打他窄腰,直叫喚。


    等了一會,見狗男人不上當,她索性張開貝齒,一口咬上他的肉肉。


    卻聽高鎳痞痞地笑道:“箏妹妹,你咬錯地了,去下頭咬嘛。”說罷,作勢要把她的小腦袋往下按。


    傅玉箏起先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高鎳要做什麽時,一張麵皮唰地一下漲紅。


    這個狗男人,剛睡醒就想耍流氓!


    這下再不客氣了,她抬起膝蓋就頂了上去。


    高鎳連忙用手擋住,湊去她耳畔,一臉壞笑道:“踹壞了,你下半輩子可就沒得用了。守活寡,很辛苦的,小女人知道不?”


    傅玉箏:……


    見狗男人越扯越離譜,索性抓起一個枕頭就捂上狗男人的嘴……


    這對新婚小夫妻喲,好不容易睡醒,又打情罵俏了足足一刻鍾。


    突然,傅玉箏想起“新婚次日敬茶”的事來,連忙停住打鬧,朝房門外大聲問:“巧梅,什麽時辰了?”


    “少夫人,午時一刻了。”


    傅玉箏:???


    不是吧,已經足足錯過一個時辰有多,該吃午飯了?!


    天呐!


    她這個新媳婦當的!


    “鎳哥哥,怎麽辦呀?”傅玉箏急了,再不跟高鎳瞎鬧了,連忙起身下床。


    卻被高鎳一把攬住她細腰,笑道:“急什麽,敬茶而已,敬不敬都無所謂。直接吃個團圓午飯,彼此見個麵,意思意思一下就成。”


    傅玉箏:???


    新婚次日,給長輩敬茶,是祖上傳下來的婚俗啊。


    家家戶戶都遵守的。


    到了高鎳這,直接……給摒棄了?


    一直知道高鎳放浪形骸,眼中毫無規矩,但她確實不知,高鎳已經無視規矩到這個地步了!


    呃,關於“無視規矩”這個,日後傅玉箏會有更深刻的認識。


    此乃後話。


    且說當前。


    忽地,傅玉箏想起一件事,上輩子她嫁給高晏五年,整整五年的時光,她確實沒見過高鎳幾麵。


    ——鎮國公府的各種家宴、聚會,高鎳幾乎從不參加。他就跟條神龍似的,輕易見不著。


    ——偶爾出席了,也各種高冷,壓根不屑與鎮國公夫人林氏、高晏、高姝一家人交流。


    看得出,高鎳完全不待見高晏一家子。


    想來,其中必有緣由。


    “鎳哥哥,就算不給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敬茶,你的祖母……總要敬一杯吧?”


    傅玉箏記得,上輩子府裏待她最好的,便是高老夫人了。


    可惜的是,高老夫人不長壽。


    思及此,傅玉箏越發想待高老夫人恭敬些。


    聞言,高鎳笑著點頭:“成,等會我帶你單獨前往祖母的慈水居請安。”


    傅玉箏點點頭。


    因為時間緊迫,已經逼近午飯時分,所以傅玉箏沒怎麽精心裝扮。


    隻簡簡單單穿了一身大紅裙子,胳膊肘搭上一條暖橘色的披帛,戴上幾根赤金鳳簪,幾乎素麵朝天就跟隨高鎳出了門。


    不過,天生麗質的傅玉箏,再怎麽素顏,一身紅裙的她依舊美得跟小仙女似的。從臨風院前往慈水居的路上,就不知惹來了多少小丫鬟羨慕的眼神。


    “哇,這就是咱們府上的大少夫人啊,跟古畫裏走出來的仙子似的,真好看!”


    “那還用說,咱們的大少夫人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呢!你以為稱號白得的?”


    丫鬟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高鎳耳尖,全聽了個一清二楚。但都是誇讚他媳婦的,也就沒製止她們,隨她們去了。


    不多時,夫妻倆抵達了慈水居。


    一進入慈水居,就見高老夫人坐在院子東頭的一株槐樹下,正聽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唱曲呢。


    “祖母好雅興。”高鎳單手扶住傅玉箏的腰肢,笑著走了過去。


    高老夫人笑著看了過來,她慈愛的目光快速掃過高鎳,徑直落在了孫媳婦傅玉箏身上。


    隻見傅玉箏身段婀娜,但走姿稍稍有些別扭,走得也慢。


    高老夫人一看便知,孫媳婦昨夜辛苦了!


    能不辛苦嗎?


    瞧瞧她孫兒那高大魁梧的身板,一看便是很能折騰的。要不,今早孫媳婦也不會起不來床,直直睡到現在了。


    高老夫人是個寬容的,憐惜新娘子不易,絲毫沒有因為“錯過敬茶”而怪罪傅玉箏,反倒趕忙讓嬤嬤搬來椅子,讓傅玉箏第一時間坐下歇息。


    傅玉箏確實身子不適,便沒客氣,恭恭敬敬說了一聲“多謝祖母”,便乖巧地坐下了。


    直到大丫鬟拿來了蒲團和敬茶的物什,傅玉箏才重新站起身來,跪去蒲團上給高老夫人敬了茶。


    敬過茶後沒多久,鎮國公夫人林氏派遣小丫鬟過來喊飯:“老夫人,大少爺,大少夫人,午飯已經備好,請挪步。”


    不料,傅玉箏和高鎳攙扶高老夫人抵達上房時,居然瞧見林氏和鎮國公端坐在正堂的首位上,絲毫沒有要吃飯的意思。


    高晏、高姝、傅玉瑤和二房、三房的人,則整整齊齊分成兩溜站在兩旁。


    而林氏身邊的大丫鬟嬌杏手裏拿著一個嫣紅色蒲團,一看見傅玉箏進來了,便將蒲團擱放在地上。


    這是何意,不言而喻。


    等著傅玉箏跪下敬茶呢!


    傅玉箏:……


    沒料到,林氏竟如此執著,不喝到她敬的茶,誓不罷休?


    也是,上一世林氏作為婆母,就是個極其看重權威的,為了給新媳婦立威,無所不用其極。


    這一世,想來還是那副德性!


    本來吧,傅玉箏並不排斥敬茶,畢竟誰家的新媳婦不給公婆敬茶?


    但高鎳不樂意啊,作為他媳婦,傅玉箏首先要考慮的便是丈夫的心意。


    所以,傅玉箏隻淡淡掃了一眼地上的青色蒲團,並不上前……


    見狀,林氏給了女兒高姝一個眼神。


    高姝會意,當即小嘴一張,就要說什麽。


    正在這時,高鎳摸著肚子,朝高老夫人撒嬌似的高聲笑道:“祖母,我快餓死了,咱們快去吃飯吧。”


    高老夫人瞥了眼高鎳帶笑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


    思及這些年高鎳與嫡母愈發不睦,已經到了不屑多言一句的地步。為了避免兩人關係進一步惡化,到時釀出不可收拾的慘劇……


    高老夫人便隨他去了,笑著回道:“成,老身也餓了。”


    說罷,高老夫人瞥了眼兒子鎮國公。


    鎮國公:……


    得,老母親發話了,他作為兒子隻能……服從。


    於是乎,鎮國公走過去,朝二老爺和三老爺一家子吆喝道:“來來來,跟隨老夫人去飯廳吃飯。”


    鎮國公夫人林氏:???


    蒲團都擺好了,茶也倒好了,她一長串的“教訓兒媳婦的訓詞”都背得滾瓜爛熟了,就等著傅玉箏來跪了。


    結果,高鎳一句話就給……推了?


    推了?


    又推了?


    拜堂成親時,她沒得高堂坐。今日敬茶,又不肯給她敬!


    她是嫡母啊,嫡母啊!


    有大周律法保護她的合法權益的啊!


    林氏內心的咆哮,高鎳不搭理,高老夫人不搭理,連她丈夫鎮國公都不搭理!


    甚至,一屋子人“嘩啦啦”全跟隨野種高鎳去了飯廳,除了她生出來的高晏和高姝,再沒人願意理會她!


    這當家主母做的,簡直要把她給氣死!!!


    呃,誰叫高鎳權勢滔天呢,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改變他們的人生命運,二房和三房那群人……自然知道該捧誰。


    這年頭,誰也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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