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聖城走了,但是他的精神永垂不朽!蒼天啊,請讓他現在就永垂不朽吧!”屋頂上,步步雙手合什誠心誠意地對天祈禱,蒼天啊,寧可讓他的精神永垂不朽,也別讓他活著出來嚇人。


    回過頭來,肅淩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身邊,出了這麽多神出鬼沒的人,步步唯有感激蒼天有眼,畢竟出現的隻是一些不著調的人,而不是鬼啊神的,她已經沒有什麽好挑剔的了,隻是朝肅淩招招手,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這麽晚了,你也出來逛啊,真巧。”


    肅淩微微點頭,風聖城一氣之下甩袖離去,但是自己身為屬下卻不能不把風聖城此來最重要的叮嚀交代完畢,他低頭看著步步的臉,上麵有幾分惱怒,更多的是多了幾分倔強,這種倔強人們又俗稱為“吊兒郎當”,沒錯,就是吊兒郎當,步步對於風聖城的頻頻壞她好事做法,已經有一種兵來將擋的覺悟,有本事給姐來點兒刺激的,現在這點兒事情就當是開胃菜了。


    肅淩的笑意隱在冰山下,朝步步拱拱手道:“將軍怕小姐獨身一來到波崎來不甚安全,所以特意帶屬下前來近視,擾了小姐和曾公子的敘舊,實屬意外。”


    步步大度地把事情揭過去:“沒事,天下的意外太多了,這點意外算什麽。你還有什麽事要轉告的。”


    “將軍擔心小姐一時衝動,做出有違身份或是自身安全的事來,本來要親口告知的,現在由屬下來轉告也是一樣,將軍說,他是讓步步小姐來勸說波崎城投降,並不是讓小姐來為大尊國‘獻身’的,所以……”說到這裏,不用再說下去,聰明的人自然明白他要說的是什麽,看步步一臉的惱羞成怒,看來她比誰都了解將軍的警告,事情已畢,他很快打算脫身走人:“屬下告辭!”


    想走?步步一肚子的氣沒處發,笑容可掬地攔住了肅淩,把手搭在他的肩了,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把個肅淩打量得莫名其妙,不安又惶恐。


    打量得夠了,步步看似不在意地問了一句:“你跟將軍兩個,誰是上,誰是下?”


    肅淩皺了皺眉頭,直覺這句話不對勁,然而又說不出哪不對勁,隻得答道:“自然是將軍為上,我為下。”


    步步假笑地遮住一口小白牙讓開了身子:“哦,嗬嗬嗬,原來是他上你下呀--去吧,告訴你們將軍,保重身體啊。”


    肅淩在她的打量下越發寒意襲上心頭,不敢再逗留,朝步步作了個揖快步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步步放肆而調戲的格格笑聲久久不去。


    對於風聖城的警告她倒並不是很放在心上,雖然她是有打算行美人計,不過那也不包括用她自己的身子去行事,眼下看來薛構對自己真有幾分情意在其中,用不著色誘,現在要做的隻是如何挑起城守同鶴活下去的決心,隻是事成後,難免又要有一番傷心事發生,她壓下心頭的不安,跳下屋頂回到自己房中,房間內的丫頭在安息香的作用下依舊伏在地毯上睡得正香,她熄了安息香,取出一個薄荷玉在丫頭的鼻下晃了晃,丫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吸聲醒了過來,步步早已經回到床上作出一副一夜未眠的樣子。


    丫頭是很看不起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的,見到她這樣,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阿部姑娘一夜未睡?守備大人一去巡城那是不到天明不會回來的,你這個樣子就算再可憐百倍也沒有人看到的。”


    步步歎了口氣道:“我不是為了守備大人,我是在為你們擔心。”


    丫頭鄙視地瞄了她一眼道:“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為我們擔心個什麽勁?輪得著你來擔心嗎?”


    “我在城外看到風家大軍沿途布軍,到處是刀劍森森,聽別人說不日風家大軍就要攻城,我還聽說風家大軍一旦攻城後就會大肆屠城,滿城男女老少沒有一個逃得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丫頭白了臉嘴唇都在發抖,雖然知道自己早晚要和波崎城一起死,但是親耳聽到步步講起外麵的景象難免還是手腳冰冷,嚇得說不出話來,步步見她這樣,更是將風聖城的“殘暴”舉止添油加醋地大肆編造一番,丫頭嚇得哭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把人扔到鍋裏去煮?真的把女人剝了皮作成皮衣?”


    步步一臉的呆滯,比她嚇得更厲害:“真的,這個風聖城是天下最殘暴最沒人性的人!”


    “嗚……我……我不想死啊!”丫頭嚇得哭起來,步步忙捂住她的嘴道:“別出聲,眼下守備府的耳目遍布四周,你一哭死得就更快了!”


    “阿部小姐,你這麽平靜,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丫頭拉著步步懇求道:“救救我們吧!”


    “我也沒有辦法啊,隻要投降的城池,風聖城的部隊就不會屠城,這個不是聽說,是真的,但是現在我聽說你們城守和守備兩位大人堅持不肯投降才得罪了風聖城,讓他發下要屠城的命令,我有什麽辦法?”


    那丫頭滿臉淚光,軟軟地癱坐在地上,哽咽道:“大人說要殉國,要我們也跟著殉國,其實我們都不想死的……”


    步步扶起她,仔細打量著她,這個丫頭從一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就注意到了,這丫頭跟青蕪那個丫頭頗有神似之處,都一樣的刻薄,又都有難得的往上爬的野心,眉眼處薄而上翹,顯示著她的精明銳利,瓜子臉,白臉蛋,若是加以粉妝,必然是一個美人之色,這樣的丫頭不利用真是可惜了,一個主意慢慢在她的心底浮上麵來,她笑了,天不絕我矣!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安謝。”


    “安謝是吧,如果要活下來,必須犧牲你的美色,甚至委身於不可知這人,這你可願意?到時不但是你,連同你的家人和整個波崎城都能活下來!”步步彎腰笑吟吟地問她。


    安謝抬起頭來,眼裏充滿了絕處逢生的驚喜,連想也不想便道:“奴婢願意!”


    步步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直到天快亮,安謝的臉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猶疑直到最後的咬牙堅定,事情已經成了一半,安謝在步步的洗腦下已經成了步步的人,接下來的事並不複雜,隻是主角由她變成了另外的女子,想到這裏她心中真有幾分不甘心,她真是不甘心把這種“禍水”的角色換人當啊,難得來這個未知的世界一趟,正要嚐嚐“紅顏禍水”的滋味,連路子都打好了,誰知風聖城一聲警告把她的癡心妄想全化作了烏有!但是風聖城的警告不可不重視,她不甘心地長歎一聲:“時不予我啊!”


    天亮後,同鶴畢竟心中記掛著可憐的小女子“阿部”,一早便來守備府裏探望她,花園一地綠草如茵,閑池悠悠,阿部一襲白衣倚坐池邊秋千上,頭倚著秋千架,眼望春塘,兩隻鬆鬆的握住秋千的小手素若青蔥,說不出的可憐可愛,他的心如萬隻螞蟻同時搔癢一般心癢難耐,要不是顧慮到嚇著了美人,幾乎要來一個餓虎撲羊把她吃了,整整衣冠,他咳了一聲,威嚴地喝道:“前者何人!”


    阿部回過頭來,盈盈水眸接觸到同鶴的那一刻充滿了驚喜與期盼,她飛快地跳下秋千向他跑來,一不小心,腳踢到了石子,驚叫一聲就要往同鶴的身上撲去,同鶴自然是求之不得,張開了雙臂迎向阿部,嘴裏貼心地叮嚀道:“小美人,慢些,慢些!”


    阿部自然不會撲到腦滿腸肥的同鶴身上,她掐準了時間,在即將要跌進同鶴的身上那一刻,安謝及時出現了,她“奮不顧身”地向步步撲去,看似要扶住步步:“小姐小心啊!”


    “啊!”阿部一聲驚叫,手毫無章法地四下亂抓,巧巧地拉住了安謝的衣裳往下一扯,安謝嚶嚀一聲,半邊衣裳落下,一對如玉如雪的粉團跳乳躍然而出,一股奇異的香氣隱然竄入鼻中,登時讓他全身熱了起來,同鶴第一次正眼看向安謝,安謝粉臉低垂,從低垂的眉間悄悄投出一縷挑逗意味的眸光,挑得他倒抽了一口氣,不由得道:“沒想到建業府中竟是絕色深藏之所!你叫什麽名字?”


    安謝拉著半邊衣裳跪下道:“奴婢賤名安謝,不敢有辱大人清聆。”


    “她是我的貼身丫頭安謝,溫柔小意最是讓人可心,我叫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從來不會違人心意。”阿部悠悠插上一句,果然這句話讓同鶴一下子生了興趣,道:“哦?是嗎?”


    阿部掩唇暗笑:“大人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轉身對安謝道:“安謝,你昨日還跟我說悄悄話,說城守大人是難得一見的偉男子,若是侍奉在側是三生有幸,現在大人對你欣賞有加,你可別錯過機會了。”


    雙目對視,彼此輕輕一眨,安謝羞紅了臉嗔道:“阿部小姐真壞,人家跟你說的悄悄話您也這樣泄露給大人,壞死了!”


    同鶴忙問道:“你們說我什麽來著?”


    阿部看著臉直紅到脖子的安謝,自己也羞紅了幾分小臉,懊惱地道:“阿部說漏嘴了,沒說什麽,安謝她沒有什麽。”


    她越說沒有,越顯得欲蓋彌彰,同鶴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攔住兩人笑道:“不把話說清楚了,誰也別想走!”


    “大人,您真是……壞……”安謝又嗔又羞,耳邊明珠晃蕩,眼中水波蕩漾,香氣幽幽,鼻息細細,同鶴原本寄於阿部身上的一顆心此時盡數被她引了過去,他怎麽沒有發現原來薛構的府上還藏著這般知情識趣的可人兒?


    阿部是可愛,不過比起眼前這個散發著豔香的女子還是要遜了幾分,一個是寒梅,一個是玫瑰,自然是玫瑰更加惹人愛嘛!步步見目的達到,向安謝使了個眼色,托辭有事便要離開,命安謝好好服侍大人,安謝忙屈身綿綿軟軟地對同鶴道:“謝大人垂愛,這裏往來少有人行,大人一早來守備府,身邊無人又侍奉,想來累了,不如就在此地略歇半刻,奴婢為您捶腿?好不好呢?”


    同鶴如何不明白這種眼光?哈哈大笑,隻覺得自從圍城以來少有這樣順心的時候,便順水推舟地往池邊一坐,安謝便如水一般朝他的腿上歪去:“大人……”同鶴的手便纏上了她的身子。


    守備府上的丫頭都不是泛泛之輩,薛構最好女色,特別是近身服侍過他的丫環個個都是妖嫵識眼色之流,私下裏為了爭寵,什麽樣討好男人的手段沒學過,同鶴這一刻真如飄在雲端裏,和安謝兩人在池邊掀起春光無限,步步早脫身出來,按照安謝指點的路線左一拐右一彎,便到了安謝所說的一條小徑上,這條路是薛構每日回府必經之地,等不多久,便見那個一身戎裝的男子出現在園子那頭,她低頭將懷裏的一個小瓷瓶一嗅,一股刺激性的氣味躥出來將她的兩眼薰得紅通通得像哭過一般,將帕子往眼上一壓,一股淚水流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她低頭坐在一棵迎春花邊半隱半露,當薛構一夜巡城歸來途經此處時,當然便發現了正要躲避他的阿部。


    “出什麽事了?你哭了?”他快步上前拉住正要躲開的阿部,眼尖的發現她的眼睛紅紅腫腫的,顯然剛哭過,阿部不回頭,拉著衣袖搖頭否認:“沒有!”


    “不可能,沒有你哭什麽,誰給你氣受了?”


    阿部越是不說,薛構就越是要逼她說,被逼不過,阿部才勉強對他露出一個幾乎稱得上悲傷的笑容,小聲道:“沒有什麽,隻是想起了妹妹罷了。”


    原來是這樣,薛構願意為她做一切的事情,然而這件事,他、他辦不到,他的手於是鬆開了阿部。


    國家與美人,在這一天多的時間內早心中無數次衡量對比,然而總是脫不過那一個比天還重的“忠”字,他看著阿部姣好的麵容心中憐惜卻更加無奈到心痛,阿部看出了他的掙紮,含淚望著他,許久似乎是看出他的堅決,在他心痛的目光中淒然一笑,站直了身子,倚樹而立,一樹的早櫻開得正好,一眼望去層層疊疊覆蓋了頭頂一方天空,粉若朝霞,一滴淚水無聲滑落到下頜,再無聲無息化為一滴日露,滴入土中便不見。


    “別的事,我終能為你辦到,要錢,要命,還是要自由,我總能為你打算妥當,唯有這件事,薛構讓你失望了!風聖城手中的人我救不出,若是用波崎去換,恕薛構愚直,辦不到!”薛構何等樣人,自然不會小看阿部這樣一個從敵軍中來的小女子,喜歡一個女子並不在意她的身份,他拿定了的主意是要與波崎同歸於盡,就算阿部是奸細又如何,早已經沒有了意義,但並不代表他就傻到看不出阿部一早出現在此的目的,阿部哭得辛酸,哀求得卑弱,卻仍舊動搖不了他的必死的決心。


    步步閉了閉眼,這個男人是好色,卻也忠誠得無以複加,她已經出了這樣的手段還是左右不了這個男人,這個人的心是金子做的,又冷又硬又寶貴,齊國的皇帝何德何能擁有這樣的忠心臣子。


    步步從胸腔深處吐出一口氣來,若是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絕不願意將這樣一個忠臣置於萬劫不複之地,然而事實殘酷得讓她無法回避,此人不死,波崎必亡,忠,沒有錯,錯的是用的不是地方。


    她輕笑一聲,認真凝視薛構的眼睛,柔聲道:“阿部愚昧不識大體,讓大人為難了,大人何必為阿部的事不開心?這事是阿部奢望了,國家大義與私人情意之間,自然是舍小取大,阿部糊塗!隻是心中總是一念難消,明知大人忠於齊國,還是想要為舍妹拚一拚……罷了,舍妹自己命不好,落入風聖城那個惡人的手中,聽天由命罷……阿部得大人這般垂憐愛護已經是三生有幸!大人隻當方才阿部沒有來過吧。”


    薛構不再說話,該說的話昨日已經說過,如今隻爭朝夕,把握每一天活著的日子,顯然阿部比他更知道活著的樂趣,提議要給他唱歌,兩人便相伴往後花園來,一夜未睡對薛構來說已經是常事,絲毫不覺辛勞,走到花園門口,遠遠地便聽到一陣笑聲和哭聲,薛構是風月場中慣客,一下便聽出了這種聲音的蹊蹺,他沉下臉來,怒火從心底直躥起,他人還沒有死,城還沒有破,府裏的丫環們就開始按捺不住想要死前囂張一番?


    他碰過的女人,就算是死也是他的女人,絕不容許臨死前有讓他失盡臉麵的事情發生,他甩開阿部的手大步流星地闖進花園,朝聲音來處奔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家小尤物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宗殿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宗殿下並收藏皇家小尤物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