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我,他升職了,而且領導現在對他青眼有加,簡直是大會小會地不放過他,總拿他當範例鼓勵其他同事。


    “我就不明白了,我怎麽老是由反對派一變為對方陣營的旗幟呢?”“旗幟”困惑地嘟囔著:“大學軍訓就是這樣,我從心底裏反感軍訓,可是臨結束,我卻成了標兵。”


    “大概是你的外表具有欺騙性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麽從不旗幟鮮明地反對一些什麽,拒絕一些什麽呢?”


    “那就會徹底背離‘無為’的本質,你知道,那就成了刻意的了。米蘭昆德拉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反對媚俗,即陷入另外一種媚俗。”


    “就是這個意思。”


    和一個這樣消極的人在一起,總是遇到猶如奇幻人間電視劇的故事,比我的小說更加離奇。上次,他帶我去一個地方吃飯,我們下車後,在那個本應是燈火輝煌的飯館所在地隻看到一片廢墟。那一帶黑燈瞎火斷壁頹垣,如同聊齋故事中鬼狐出沒的墳場。我們照例是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我問。


    “不知道。”


    直到問了路人,我們才知道那裏屬於修路拆遷的地區。


    但是我常常想,這絕非偶然。


    就像我和他最終還會相遇一樣,我知道我們最終會以某種方式聯繫在一起。


    此人身上有一種東西,也許可以稱之為“場”,或者能量。他的“場”使得事情在作用到他的身上的時候往往變得荒誕。和他在一起,許多東西偶然性的因素都加劇了。比如說,我就從來沒有在那些特別趾高氣揚的人身上遇到這麽多戲劇性的事件。他們明顯地在用自己的能量牢牢控製著周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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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終於和丈夫以外的男人做愛了。


    關於小說的故事(4)


    開始的時候我很害怕,結束的時候我感到了孤獨。


    整個過程好象和別人沒有什麽關係。


    這就是我的感覺。我第一次和一個婚姻關係以外的男人發生關係,坦白地說,我感到自己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我在剎那間感到,所謂忠貞是多麽可怕的愚民政策,沒有機會


    試煉過的道德是多麽可笑。而我還不需要無知來保護自己的品格。


    一生中隻和一個人做愛,對於女人來說,她得到了什麽呢?忠誠?幸福?專一?對她身上女性氣質的承認?保護,還是安全?她甚至還要努力說服自己,自己不是沒有選擇,而是自願如此……


    我從來沒有像那時那樣接近女性本身的命運和幸福,也從來沒有像那時那樣感到孤獨。


    我這才明白,沒有人能夠占有我,他不能,我的丈夫也不能。


    這簡直是……出乎我的意外。可是,就是這樣,事情就這麽發生了。無論是我的丈夫還是他,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這個變化——即我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這樣有什麽不對麽?


    對了,什麽時候出來和我吃飯?


    ……”


    別管是否真的理解了她的意思,但是我能夠感覺得到,她的確如她所說般如釋重負。


    有的時候,背叛真是人生的一種最佳休息。


    而我們和背叛有關嗎?我不知道。


    細節三


    那一陣子,我忽然忙起來。主要是趕上了新年的報紙要做什麽回顧和總結,而且按照總編大人的話說,還要形式新穎。我有點納悶,這簡直就和每一年的春節聯歡晚會差不多了。既然要和別的報紙不一樣,那幹脆不總結不是更好嗎?多另類,多省事啊。我此言一出,眾人全如盯著菜碟裏出現的蒼蠅一樣看著我,弄得我隻好解釋說是開玩笑。停了5秒鍾,大夥如釋重負地哈哈笑起來。


    開完會,一個同事走過來,特意對我說:“你真幽默。”


    “你說什麽?”


    “就是剛才的發言啊。”


    我絕望地仰頭望天,莫非我說真話的時候就沒有人相信不成?不過,好在我幹的工作無非就是村上春樹所說的“文化掃雪工”。我完全無所謂,隻要有題目,提要求,我準能把雪掃成一堆,保證效率高高的。我早已把自己的人生總結成了兩句話,一句是“有飯大家吃,要混一起混嘛”;另外的一句則是,“我就是總編的工具”。


    無論何時何地,隻要念叨著這幾句話,我就能高效、快捷和準確地工作。


    周四下午,剛剛把屬於自己的版麵全部做完,我也就是寫mail,和幾個要採訪的人通通電話,然後整理一下工作日記。


    下午5點半,電話響了。我聽出來是我一個剛剛離職不久的同事,此人正在張羅著辦什麽“start-up”的網絡公司,就在我辦公室對麵的寫字樓裏租了一間辦公室,整天在搞開發和寫計劃書準備騙錢。


    上次,他打電話來找我,說是要借錢,因為“三天沒有回家,沒有錢打車了”。


    當時我拿了錢包匆匆下樓,他在大堂等我,我乍一下還沒認出來。此人鬍子拉茬,衣服皺皺巴巴,領子狼狽地東倒西歪,一下子如同老了10歲。


    我問他要多少,拿出300元錢來,他嗓子沙啞地伸出一隻手說:“500。”然後從我手中抽走鈔票,我忽然發現四周的人都在用詫異的表情盯著我們。最後,偶然在大堂的玻璃門反光中看到我們兩個時,我才意識到事情有麽滑稽。我一身辦公室的時髦裝束,此人卻宛如在西客站睡了無數夜晚的盲流,我們之間的銀錢交易,確實很有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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