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過去,黎明到來。我們早早起床洗漱收拾,然後在前台退了房。走出這間民宿,我不禁感歎短短的幾天卻仿佛過去了很久,小小的房間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拿出手機,準備打車去機場,卻聽到遠處傳來汽車的轟鳴,花知暖租的那輛保時捷停在了我們的麵前。


    任莫離從主駕下了車,笑著與我們打招呼:


    “呦,早上好,二位。”


    “早上好。”林伊很有禮貌地回了一句,然後拎著行李徑直走向了後備箱。


    我有些詫異,和我的驚訝不同,林伊好像早就知道任莫離會來一樣,猶豫了片刻,開口道:


    “早上好,任莫離,隻是,你怎麽來了?”


    “花知暖讓我來的。”


    我看向了林伊,她安靜地將行李裝進了後備箱,然後催促我道:


    “賈念,幹嘛呢,趕緊把行李箱放進來。”


    我回過神,將行李放好,然後小心翼翼地向車裏看去。


    “別看了,上車吧,她沒來。”


    任莫離拉開主駕,坐了進去,回頭對我說道。我說不出什麽情緒,隻是默默坐進了副駕,林伊緊隨其後坐在了我的後麵。


    我們一路向著機場駛去,誰都沒有說話。我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止不住地在想著這幾天的事情。我仍在擔心花知暖的狀態,幾度想要開口和任莫離確認一下,卻發現自己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身份,就算是“朋友”都聽上去有些勉強。


    車子裏有花知暖的味道,混雜著不知牌子的煙味。今天的事情,應該是林伊和花知暖說了我們今天回北京的消息,盡管我和她之間有了不可跨越的距離,可是她仍舊願意安排車子送我們去機場,這也讓我複雜的情緒裏更多了些感慨。


    開了一個多小時,經曆了一場不長不短的堵車,我們終於停在了機場外的落客區。任莫離幫林伊將行李拿了下來,然後對著我們說道:


    “我就送到這兒了,祝你們一切順利。”


    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我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林伊,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喊住了他:


    “那個,任莫離......”


    “怎麽了?”


    “謝謝。”


    他抿嘴一笑:


    “你不該謝我,應該謝那個知你冷暖的女人。”


    我的心頭一顫,心裏止不住地重複著那句話:知暖知暖,知我冷暖......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最後的樣子,她依舊美麗,卻變了模樣,安靜了很多,憂鬱了幾許,聲音裏多了不易察覺的嘶啞......還有她的手腕,夾煙的動作有些遲緩,不知道她的手腕是否好了些......


    我突然嘲笑起自己,這樣的擔憂如今看來更像是一種虛偽,因為任何感情在後知後覺的那一刻,先知先覺的人已經渾身傷痕,那這份後知後覺又有什麽意義呢?


    一大堆話堵在心口,隻留下一句:


    “她......她還好吧?”


    “不算好,但也不算壞,至少,她應該是真的放下你了,不然她也就不會買下這輛車了。”


    “這是她買的?我以為是租的......”


    任莫離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目光落在這輛嶄新的車上,順手拍了一下車屁股,道:


    “她跟我說她這輩子都不想再租任何一樣東西了,比如你,她就像是租賃了你一段時間,最後還是要還給你身邊的這位女士一樣......好了,祝你們幸福,我該走了。”


    “任莫離!”


    “怎麽了?”


    他回頭,滿臉不解地看著我。


    我深吸了口氣:


    “希望你好好照顧她。”


    他愣了愣,搖著頭說道:


    “我和她是互相舔舐傷口的失敗者,除了相互依靠,也沒有別的什麽辦法了......照顧二字我不敢當,我隻能說,我會用心待她,就像對待我心裏的那個人一樣......”


    任莫離說完,便駕車遠去。我怔怔地看著車身在空氣裏留下一抹靚麗的粉色,直到徹底消失在我的麵前。


    離別來的猝不及防,可是我和他並不熟,熟悉的人也並沒有出現。我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發生過怎樣的愛恨別離,隻是,他的眼神流露著和花知暖一樣的悲痛,也流露同樣的釋懷。


    我知道,他們並不相愛,但是,他們有我不懂的相處方式,就像獨屬於他們的生活,我就連妄圖窺探,都是一種褻瀆,都是一種卑鄙......


    林伊拍了拍我的手,將我從失神中拉回:


    “原來你是個東西啊?”


    “什麽意思?”


    “你把自己租給了別人,那你說你是不是東西啊?”


    我一時語塞,臉上一陣陣發燙,不滿地瞪著她,怪她用這種事情調侃我。她捂著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拉住了我的手:


    “無論你是不是東西,今天,我都要把你帶走了,所以,”她的神色忽然平淡了幾分,收起了笑容,目光望向遠處,“最後看一眼這裏吧,或許,很久我們都不會再來了。蒼山也好,洱海也罷,這裏的美好於我們來說,隻是一瞬罷了。我們的家在北方,逃離到最後,我們依舊要回到那裏,帶著那些回憶,那些過往,那些被我們緊緊握住的愛情......”


    我順著她的目光停在了遠處,停在了模糊的蒼山頂,停在了沒有雲的藍天。我即將離開,才想起大理我來了兩次,這兩次的離開雖然帶著不同的心緒,卻帶著同樣的情境:我離開了花知暖,奔向了林伊,兩次都是如此,沒有改變......


    我會祝福花知暖,雖然我好像已經失去了祝福她的資格,畢竟我已經死在了她的心裏,可是,回首過往,我們有著十年的交情,十年之前,我不認識她,十年之後,我們又是否仍是朋友?


    這個問題已經沒有辦法得到答案了,當她轉身離開,我也再問不出口。可是,我知道,她仍舊在意我們之間那僅存的情分,而我也理應在離開的這一刻,送上我的祝福。


    我的眼前突然浮現了多年前的畫麵,那是寒冷的冬夜,卻也是萬家團圓的除夕,我和她麵對麵,在呼吸之間,我們送上給彼此的祝福。


    “祝我自己,縱使孑然一身,也能品嚐香甜與果蜜;祝你,平安一生。”


    “謝謝,祝我自己,縱使荊棘纏身,也能握緊手中的風,夢裏的雲;祝你,蒙愛一生。”


    這份祝願我希望隔了多年後的從今以後,她能切切實實地收到,盡管那個人不必是我……別了,花知暖,我當認真喚你的名字,然後,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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