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長椅上閉著眼睛,連日來的疲憊讓我神情倦怠,而純子的歌聲更讓我如癡如醉,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被她叫醒。


    朦朧之中,純子笑嘻嘻地搖著我的腦袋,大聲喊著:


    “賈念,快起床啦,小心感冒了啊。”


    我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嗬欠,滿足地伸了伸懶腰,左右看了看人群散去後的廣場,問道:


    “我,我睡了多久了?”


    “怎麽也得有兩個多小時了……我說你可真行啊,聽完自己點的歌就開始睡,這下我還真沒法收你錢了,畢竟免費的你聽完了就睡著了,後麵的相當於沒聽。”純子嘟了嘟嘴巴,戲謔道。


    我笑了笑,說道:


    “純子,多虧了你,這兩個多小時是我最近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你是舒服了,我可要收工了哦。”


    純子一邊說,一邊收拾著自己的設備,然後清點著今晚的收入。


    “哎,冬天的收入就是不如夏天啊,這一晚上我才賺了不到200塊錢。”純子有些垂頭喪氣地把那些零零散散的紙幣收到褲兜裏,然後轉身對我說道,“我要去吃飯了,你也趕緊回家吧,回去提前吃點藥,剛才你那麽睡真的容易感冒。”


    我愣了愣神,一絲暖流滋潤了我的心田。我站起身來,從錢包裏掏出一百塊錢遞到了她的帽子裏。她有些不悅,把錢拿出來塞回我的手裏,說道:


    “你幹嘛啊?施舍我嗎?我說了免費就不會收你的錢。”


    “你別自作多情了好嗎,我這付的是後麵聽你的歌的錢。要不是聽你唱得好,你當我錢多的沒地方花啊,還施舍你?”我撇了撇嘴,又把錢放進了她的帽子裏,然後幫她把電線和麥克風架都收好,說道,“得了,我也該回去了,要我送你嗎?”


    純子叉著腰晃了晃手裏的紅票子,得意洋洋地說道:


    “賈念,沒想到你這麽識貨,知道本姑娘歌聲的含金量了吧。”


    “對呀,不然我就看你辛苦給個1塊錢打發你了。”


    “好吧,看在你這麽識貨的份兒上,先別急著走,我請你吃飯。”她頗為瀟灑地把吉他甩到身後,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後麵的小吃街。


    我搖了搖頭,左手拎著音響設備,右手提著架子電線,抿嘴笑道:


    “我帶你去個地方,如何?”


    純子施施然走近了一點,邪魅一笑,說道。


    “提前說好,我不上你家啊,旁邊的小賓館倒是可以。”


    她這話如平地驚雷,一時間竟讓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嗽了半天才無語地說道:


    “我靠,你丫不會還兼職幹點別的吧,這麽門兒清!我說的是飯店,你說什麽呢!”


    “哦,抱歉,畢竟你是男人嘛,大晚上說帶我去個地方,我也隻能想到這些嘍。”純子吐了吐舌頭,一臉無辜地攤手道。


    我沒好氣地回道:


    “好家夥,這還怨上我了……你跟不跟我走啊?”


    “走走走,前麵帶路。”


    “哼,走吧。”


    我走在前麵,她走在後麵,帶著她向著“翅迷”走去。


    純子的煙癮有點大,走過幾個路口,等了兩三次紅燈,也就是一刻鍾左右的時間,她足足抽了3、4根煙。她也不和我說話,嘴裏麵哼著歌,晃悠悠地走在馬路上吞雲吐霧。我放慢了腳步,和她並排走著,問道:


    “純子,你一天幾包煙啊?”


    “一天半包,怎麽啦?”


    我一時語塞,想來自己也沒什麽立場多說些什麽,搖了搖頭,說道:


    “沒什麽。”


    純子哦了一聲,問道:


    “還有多遠啊,我都走累了。”


    我向著馬路對麵一指,說道:


    “就在那呢。”


    時隔一年多,我再次來到了陪伴了我整個大學生涯的“翅迷”燒烤店。


    我熟練地帶著純子走到了靠裏麵的小包間裏,然後招呼服務員點菜。純子左右打量著這家不大不小的燒烤店,問道:


    “賈念,這也平平無奇嘛,為啥非要來這兒啊?”


    我笑了笑,說道:


    “你先看看菜單,然後你就知道了。”


    純子半信半疑地接過菜單看了起來,不一會兒,她就發現了華點:


    “哇,這裏的燒烤不貴哎,而且這些套餐也很劃算的樣子,不過有的套餐我怎麽看不太懂啊,比如這個叫‘貝殼套餐’的,難道是用貝殼或者什麽海鮮為主打的菜品嗎?”


    我哈哈一笑,帶著她站到了店門口,指了指馬路對麵的一個大門說道:


    “你猜這個門是哪兒?”


    “哎呀,我哪兒知道,我平常根本不在這附近轉的,你趕緊說,別吊我胃口。”


    我說道:


    “這是北京科技大學的北門,而這所大學簡稱是‘北科’,諧音過來就是‘貝殼’嘍。再加上這家店是我們當年一路吃過來的,受眾也主要都是北科大的學生老師和附近的居民,所以搞了幾個套餐叫‘貝殼套餐’。”


    純子點了點頭,回到了包間裏,說道:


    “那就點這個‘貝殼套餐一’吧。”


    “好。”


    等到服務員拿著菜單離開後,純子連忙又拿起手機查找著什麽,驚呼道:


    “哇,這學校還是211重點大學呢,你還挺厲害的嘛。”


    “額,”我撓了撓頭,有點汗顏。北京這個地方好大學遍地都是,我們北科也就在鋼鐵行業名氣大點,實在不足道矣,更何況我本人就更普通了,所以回道,“我們學校還湊合吧,不過我就太普通了,所以沒什麽厲害的。”


    純子的麵色黯了下去,手托在下巴上,喃喃道:


    “也就你們這樣的天之驕子敢這麽謙虛了,我要是考上了北京的大學,還不知道家裏得多高興呢……”


    我給她倒上一杯水,隨口問道:


    “那你呢,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我啊……”純子眼裏盯著水杯,半晌後低頭說道,“我就是普通專科畢業的,怎麽能和你比呢,不說也罷。”


    我拍了拍桌子,說道:


    “看來你不太懂專科的含金量啊,小姑娘。”


    她瞪了我一眼,假裝生氣地說道:


    “喂,誰是小姑娘?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還沒畢業吧,那會兒我可都畢業一年了,說起來還比你大一歲多呢,叫姐姐!”


    “好好好,姐姐,可以了吧。”


    純子滿意地點點頭,接著說道:


    “可以,不過你剛才說的含金量啥意思啊,沒懂。”


    我嘿嘿一笑,說道:


    “難道你沒聽說過,‘帶專人,帶專魂,帶專都是人上人’的名句嗎?”


    純子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鼻子耳朵都紅撲撲的,讓看上去有些娃娃臉的她顯得更加可愛了幾分,倒是與她抽煙紋身玩吉他的酷酷的樣子頗有幾分反差感。我一時間愣了神,直到菜品被服務員端了上來,我才興衝衝地說道:


    “快嚐嚐味道怎麽樣?”


    純子拿起一串澱粉腸和幾串肉串大快朵頤起來,眼眸一亮,歎道:


    “哇,味道真的不錯哎,我在五道口這麽久,一直吃那邊的小吃街,還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燒烤呢。”


    我心滿意足地笑了笑,畢竟是我帶她來的地方,如果能收到好評我也是與有榮焉。純子確實是餓了,吃相和我差不多,兩個人都是狼吞虎咽的。吃到高興的時候,純子幹脆一條腿搭在了凳子上,又管服務員要了一箱啤酒。


    我們邊喝邊聊,毫無顧忌地吐槽著自己的周遭。而當再一次說起她的副業時,我當即問道:


    “純子,你唱歌這麽好,有沒有考慮過去參加什麽選秀節目啊?說不定你就火了呢。”


    她喝了口啤酒,嘴巴裏的動作沒停,鼓著腮幫子說道:


    “娛樂圈的事兒咱可別摻和,我能靠唱歌賺點錢已經不錯了,你還想咋的。”


    看著她吃的滿嘴冒油的樣子,我麵露難色,沉思了良久後說道:


    “我就是覺得很可惜。純子,現在華語樂壇唱r&b的歌手裏沒有幾個能唱的跟你一樣好,真的就不考慮考慮嗎?其實也沒說一定要進娛樂圈,現在都是自媒體時代了,參加個有含金量的比賽,不需要你能走多遠,更不需要花錢去爭什麽第一第二,隻需要一首主打歌,一個高質量的轉音,一句感人肺腑的吟唱,立馬就能讓觀眾能記住你這個人,還愁以後沒有機會嗎?”


    純子直愣愣地看著我,說道:


    “賈念,你逗我玩兒呢吧,我哪有這麽厲害?”


    敢情我都白說了是吧?我嘴角抽了抽,遞給了她一張餐巾紙,說道:


    “你先把你這一嘴油擦擦……我先問你個問題,你是音樂學院畢業的嗎?”


    純子隨手擦了擦嘴,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


    “不是,我的專業是學護理的,音樂是我自學的。”


    好家夥,這丫頭還真是和某個古老行業的人設高度重合啊……咳咳,我接著問道:


    “這就對了啊,純子,你沒經曆過學院派的洗禮都能有這樣的天賦,你要是再學學,那不是妥妥的樂壇小天後嘛。”


    純子的臉上微紅,小聲說道:


    “那你倒說說我的優勢和後麵該怎麽做啊,我感覺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我喝了口水,靈感噴湧而出,連聲說道:


    “首先,你雖然沒有學過,但是讓人意外的是唱歌技巧很好,尤其是你的咬字、音準、唱商、律動性、節奏感,還有那個炫技術能炫到天上去的絲滑轉音,真的是天賦異稟啊。


    其次,華語流行樂壇與歐美流行樂壇之間有著非常大的差別,中國的大部分主流歌手都是以平鋪直敘的大嗓音為主,畢竟中國最早的‘流行歌曲’其實是由民歌改變一部分唱法後的‘通俗歌曲’,這些通俗歌曲的唱法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世界主流的流行唱法。


    通俗唱法的核心是抓住整首歌曲的主旋律即可,對於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咬字的打磨其實並不細膩。國人這麽多年以來雖然一直在聽流行音樂,r&b這種音樂風格也由周王陶三位大神開疆擴土,但是實際上全中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仍舊不知道什麽是布魯斯音階。那麽這意味著什麽呢?”


    我故意頓了頓,想看看她的反應。沒想到純子眨著眼睛,嘴裏又塞了一串肉串,呆萌萌地問道:


    “意味著什麽呢?”


    我心裏暗道這漂亮姐姐好像不是很聰明的樣子啊,隨即說道:


    “意味著這對你來說就妥妥是天賜的機會啊,你和其他女歌手不是一個賽道的啊!別人還在拚命飆高音、長音的時候,你來一個顆粒感十足的真聲大下行轉音,帶來的聽感絕對讓國人眼前一亮啊!更何況你外形條件這麽好,稍微改改你抽煙喝酒的毛病,先從短視頻平台入手,然後報名最近的音樂選秀節目,火隻是一個時間問題。這些前期都是不需要太多成本的,後麵如果有必要,可以買點水軍幫你造造勢,這些也花不了太多。以你的能力,我覺得小有名氣不難,再後麵的事情就可以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洋洋灑灑說了這麽多,純子始終是一個姿勢看著我,半天才開口道:


    “你要不當我的經紀人吧,我感覺你好懂啊,我完全不知道這些,每天就隻是在五道口傻唱。”


    我搖了搖頭,說道:


    “我可不知道經紀人的工作都是什麽,另外我也不是懂,隻是提出一個設想,因為我雖然聽歌不多,但是我了解過國內的樂壇,玩r&b玩得好的還沒有唱京劇的多,可見有多小眾了。而且,你也不是傻唱,你隻是更純粹地能夠享受音樂罷了,也許未來你真的走上這條路了,反而會懷念在小廣場唱歌的時候呢。”


    純子的麵色卻嚴肅了幾分,認真地說道:


    “不會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應該能賺很多錢,生活一定會輕鬆很多。”


    我不知道真有那麽一天她是否真的會輕鬆很多,但是至少在現在的經濟環境下,能賺一筆錢又何樂而不為呢?


    我沒再多說,舉起酒瓶和她碰了一個,說道: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希望你不要忘了我這個小粉絲啊。”


    “放心吧,到時候請你到我家吃殺豬菜。”


    “沒問題,幹杯!”


    “幹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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