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楊戩並沒有他所想像的高高在上,亦笑這司法天神的愚蠢。神仙又怎麽樣?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又怎麽樣?不也隻是個求而不得的可憐蟲。


    “嗬——”


    一片暗藏著無邊波瀾雲湧的沉寂之中,陳繼言嗤笑一聲,從楊戩身後走出,露出那張同劉彥昌極為相似的麵孔。


    “劉先生——”


    含糊的拱了拱手,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這同劉彥昌麵目極其相似的少年人,方一臉笑嘻嘻道:


    “不知劉先生,可還記得那劉陳氏?又可曾記得,您在進京趕考之前,家中可是有妻兒的。”


    “雖說貧易子、富易妻,可劉先生如此行徑,不免為吾輩不恥,枉為讀書人!”


    “貧賤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本朝於婚喪嫁娶等諸方麵,皆有法度。如劉先生這等……”


    …… ……


    士人刀筆,向來最是誅心。陳繼言少年進士,深受官家看重,於此方麵自不弱於何人。


    更何況這一位做為穿越人士,勉勉強強也算得上是博古通今前後各知五百年,說句大話,打嘴皮子方麵,還不曾輸過何人!


    一番綿裏藏針不輕不重看似溫溫和和的話說來,直叫劉彥昌麵紅耳赤揚著手指哆哆嗦嗦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心中那一閃而過的熟悉與異樣,亦隨之忽略。劉彥昌隻覺得熱血上湧頭腦發脹,深身冰涼冰涼的。


    卻是隻當,楊戩這卑鄙小人不知從哪,找來這麽一個胡言亂語的小子,羞辱於他。


    竟是半點也沒有想起,他劉彥昌曾經拋妻棄子的事情,隻覺得楊戩這無恥小人當真是可恨可惱。


    陳繼言來自後世,本就是那等孤僻冷漠、不怎麽熱心腸之人,與劉彥昌之間,亦沒什麽父子情份。說句大逆不道的,特殊情況下,大義滅親著手解決了這便宜老爹,亦沒有什麽心裏負擔。


    見劉彥昌這般模樣,倒也沒有太多觸動。隻是莫名覺得,那三聖母可千萬不要和便宜老爹分開的要好。正應了那啥啥啥的,莫要分開了,禍害他人。


    心中種種鬱悶一掃而清,楊戩亦隨之驚覺,自己竟差點叫劉彥昌這書生帶了節奏。


    對於陳繼言出口,倒也並不意外。左右這人,總不會全然的無有半點目的。


    隻雖是如此,卻不由得對陳繼言背後之人,深感意外。心中更是,隱隱然之間,想到某種可能。


    不過現下這情況,楊戩倒也不曾插嘴,隻由得這本當是,世間血脈親緣不可剝奪的父子二人之間,吵來吵去。


    不成想,楊戩尚不及問罪劉彥昌,劉彥昌這書生卻率先倒打一耙。指著楊戩哆哆嗦嗦極是氣憤道:


    “楊戩,你這是什麽意思!從哪找這麽個野種來,以為這樣,便可以離間我和三聖母的感情!”


    “好一個深情書生!”


    一旁的陳繼言撫掌而笑,滿麵譏嘲。亦是全然,歇了那一份看熱鬧的心思。


    他陳繼言是野種,那劉彥昌是什麽,野種的老爹?


    劉彥昌和三聖母夫妻情深?


    這二郎神沒注意到,他陳繼言可是聽出了,劉彥昌這便宜老爹,在說到三聖母時,那一絲不自然。若當真是夫妻情深,那三聖母,現在又在何處!


    陳繼言這樣想的,便也這樣,問了出來。


    “不知劉先生可否告知,您那妻子三聖母,現下,又在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下周四前完結


    第96章 西王母


    三聖母現在何處!


    這不單是陳繼言,更是楊戩,所迫切想要知道的。


    雖然理智上,二郎顯聖真君清楚,他這三妹早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不再是那需要他護持的少女。


    眾仙麵前清高冷漠的司法天神,自然不是兒女情長之輩。隻是對這三妹,他總歸是虧欠的。亦習慣了,為她安排好一切。


    他是希望,三妹她,能夠自由自在的。


    然而劉彥昌和沉香的出現,便如同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在了這自詡算無遺漏的二郎神麵上。也就是那一刻,楊戩終於明白,不知不覺裏,他的三妹已經長大了。


    長大到,有了自己的主意,能夠瞞著他這做兄長的,天地為媒自行解決終生大事。亦不惜為此,同他兵刃相向!


    不是不憤怒的,可再怎樣的憤怒心寒,也無法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滅。


    將三妹囚禁於華山之下的那些年,他楊戩,又何曾好過?


    縱使是在安排好一切之後,心中又何嚐沒有那千萬分之一的奢望,三妹和沉香母子,會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


    闡教三代首席弟子、玉泉門人,他楊戩的驕傲,不容許也不願,讓他去解釋什麽。更不會,做甚小兒女情態。


    一如那冷淡漠然的斬仙劍主,崑崙玉鼎真人,劍出無悔。無論何時,都不會輕易因為那些外在的因素,放棄自身堅持。


    不可謂是,不夠執著。


    楊戩本以為自己會很是傷心的,不過最後發現,也就是那樣了。對於自家三妹及外甥的真實脾性,究竟值與不值,隱隱然裏,他並非全無所感,丁點也不曾察覺。


    固有的習慣,當真是個極為可怕的東西。便如禦座上的那位三界之主,習慣性的以那渾渾噩噩的麵目示人。心機深沉也好城府謀略也罷,說不得自己也忘了曾經意氣飛揚模樣。


    春秋刀筆、世人評說,亦少不得一個庸碌無為的評語。


    而在聽到陳繼言問及三聖母下落,劉彥昌身體卻是本能的僵硬,原本咄咄逼人的麵孔亦隨之現出一抹難堪。


    劉彥昌麵上神色,實在是太過複雜,那夾雜了厭惡、慶幸、怨毒、後怕等諸多種種不加掩飾情緒的麵孔。即使是對劉彥昌向來看不過眼的楊戩,亦不由得為之側目。


    心下更是沉了又沉,劉彥昌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三妹她,又在何處。


    ……


    “世間喜樂,人世安康,臂如蜉蝣之朝生暮死,何其短暫。”


    指尖撥弄著墨玉棋子,明眸皓齒間氣度雍容的少女揚唇淺笑,明晃晃的幾如俏麗的花兒。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那少女嬌俏艷麗、張揚明媚,卻是較之花中之王,更勝幾分。口中話語,亦是字字鋒芒,如有芒刺。


    “都說死生看淡,情深似海,地久天長,朝朝暮暮。可這世間,又哪有那麽多的情愛糾葛,經得起世事磋磨、歲月沉浮?”


    若是玉鼎真人在此,那位向是冷淡漠然的闡教上仙,大抵亦會對少女這話,表示幾分認同。


    可惜此刻在此的,並不是那位歷經了無數歲月的斬仙劍主。


    “娘娘所言甚是。”


    掌中羽扇輕搖,羽衣星冠的神和子一臉的風清月明,麵上表情極是真摯的附和道:


    “夏蟲之不可語冰,眾皆以為娘娘不通人情,極是嚴苛。便如螢火之光與皓月之輝,不知娘娘高瞻遠矚何等樣人物,又豈會將這一切放在眼裏。不過是疏於計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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