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糟糕。


    我抬眼望去,一人乘著一匹裏飛沙正奔著這個方向而來,片刻就可碰上這熊了。


    我趕緊對著熊頭用力丟出一塊石頭吸引它注意力,同時對著來人方向大聲吼道:“別過來,快跑!”


    心之所向


    誰知這人聽到聲音,不但沒調轉方向,反而丟下馬甩起輕功加速飛來。


    眼下巨熊站立起來,憤怒的拍著樹,我無暇顧及其他,好不容易抽空看一眼來人,隻一眼,我就呆住了。


    接著,就被兜頭兜臉的抱在懷裏了。


    “付……付思饒?”真的是你嗎?


    他沒說話,雙臂越發收緊,真是令人窒息的擁抱。我眼淚都快出來了。正要提醒他現下處境危機快放開我,頭頂卻傳來他壓抑不住的嗚咽之聲。


    我又呆住了。


    半晌,他似乎平復了情緒,終於放開了我,雙目還微紅,兩手扶著我肩膀與我對視,開口道:“江瓊,我好想你。”


    我這一刻仿佛失去了聲音不知如何回答,隻知道這樣一眼不眨地看著他。


    他雙頰微紅的又重複一遍:“我好想你。”


    “嗷!!!!”


    樹下巨熊替我回答了,它也很想我,很想我下去跟它打上一架。


    我控製不了自己上翹的嘴角,拍了拍付九的手,說:“先把這傢夥處理了,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


    付九點點頭,我轉身要下樹,他的手從我肩頭滑下來,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頭,那雙清澈的眼睛還是那樣讓我著迷,一時間又陷了進去。


    簡直要捨不得去打熊了。


    他卻驚慌的鬆了我的手,四下瞟了一圈,磕磕絆絆說:“我……我們一起。”


    我點點頭,與付九一前一後下了樹。


    我抽出了打狗棒,付九取下了背後的□□。前後夾擊,不一會白熊被揍得慘叫連連。我與付九有很長時間未見了,他武藝又精進不少,腦後兩支箭翎長須和高束的馬尾髮絲隨著他的動作飛揚起來,整潔的戰甲上反射出□□的槍影。四周都是白雪,在這冰天雪地裏,他墨發黑瞳,一身戎裝格外的好看。


    我不記得這是我今天第幾次呆住了。


    我腦子裏全是行雲流水的四個草書大字:真好看啊。


    “江瓊!!”


    我聽到付九驚叫才回過神,迎麵一隻熊掌對著我胸口襲來,我勉強後退一步,卻也被抓到了一下,三道血痕。


    付九衝過來護住我,也沒空去管那隻熊,白熊趕緊趁亂逃跑了。我擺擺手示意不要緊,付九卻不聽我解釋,彎下腰在我膝後一撈,就被他橫抱在懷裏。


    這,這可太刺激了。我心又狂跳起來。


    他打了個哨,裏飛沙片刻就跑到了他麵前,他小心扶我上了馬,自己也翻上來,把我護在懷裏。


    付九控製著馬兒慢行,跟我解釋:“此處離縣城甚遠,趕回去怕是來不及救治,我知道前麵不遠有一處獵戶用來歇腳的小屋,我們去那裏吧。”


    我答應了。


    他低頭看到我胸口滲出來的血,咬緊了唇。


    我慌了,趕緊解釋道:“是我自己走神了,無妨,小傷而已的!”


    “我到底是沒能護住你,”付九啞著聲音說,“那日,是我太沒用了。”


    我抬頭與他對視:“那時你一直沒能回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難處。無論是什麽,我都想聽你親自說給我。”


    付九咬了咬牙,娓娓道來。


    原來在陳維利找我刺青那日,付九接到了一個急報,北關突然有狼牙入侵,需要他帶兵前去平亂。他想來跟我道別,卻沒找到我,以為我自己出去查案了便沒有在意,留了書信交代一番就走了。誰知那時我已經被秘密抓了起來丟進了水牢。這事他是三日之後才知道,他察覺出不對想往回趕,卻被狼牙絆住手腳一時不得脫困。隻好托他的表弟付十四照看。付十四回信說情況緊急,李主帥要殺江瓊。付九沒命的往回趕,趕到時卻也來不及了。我師父江百裏重傷數名天策將士,把我救走了。


    後麵的事我也知道,他順著我之前留下的線索,找到了真正的奸細,一個一個把他們除掉。後來他也領命做了主帥,想來找我卻一直脫不開身,他知道我受了很重的傷,半年來音訊全無他甚至以為我已經不在人世……


    我聽到這裏忍不住笑出聲來。趕緊止住了他的話頭。


    想到李成恩的事,我又有些難過。我把我師父來救我時的情景說了一遍,末了我補充道,我師父若真有殺心他當場就動手了,斷斷不會放任不管。


    付九拉著韁繩的手緊了緊,說:“我當時就想此事有蹊蹺,隻是李成恩對我有提攜之恩,他故去之事,我若半點證據沒有就放任過去,隻怕會落人口實。江大俠當時若肯解釋一下就好了。”


    我解釋道:“我師父早年沒少受人汙衊,他對這些事的態度就是置之不理。他跟我說信你的人怎樣都會信你,疑你的人想疑就疑了。”


    付九沒再說話,隻是抱得更緊了。


    一路沉默到了狩獵小屋。付九利索的生了火,找出傷藥。他的藥我太熟悉了,二話不說扒掉了上衣等塗藥。


    付九看著我上身卻愣住了。


    我低頭,不就是多了點疤,鐵血男兒,頭很鐵的那種。


    他輕輕拂過這些傷疤,仿佛他們還會痛一樣,他說:“付十四說,你不讓他說你受傷了。”


    我心道那小孩真真雙重標準,隻對他哥哥的事嘴嚴。


    付九突然想起什麽一樣,繞到我身後,冰涼的指尖觸到了琵琶骨下一處燙傷。


    我能動之後就自己燒了鐵,把那個所謂的“狼牙圖騰”給燒去了。疤留了下來,也算是給了我一個教訓。


    疤痕處傳來極柔軟的觸感。


    我想回頭,卻被付九從背後抱住,他又帶上了哭腔:“對不起……”


    “沒事了,都過去了。”我拍拍他的胳膊,等他平復情緒。


    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太能理解了。我怕他受一點委屈,反觀他又何嚐不是同樣的心情呢。


    我在演武場上苦苦搜尋他的身影,那時候我想他在,卻也怕他在。


    怕他也受同樣的汙衊,怕他被小人的汙言穢語所辱,怕他衝出來受傷,怕見到他一點點血。


    我對著羅漢山滿山的猴子想了很久的事,終於是有些眉目了。


    “付九,我還有些話想對你說。”我艱難的掙開他的懷抱,轉過身與他麵對麵。


    看我嚴肅的樣子,付九也挺直了身子。


    “我想,將心予你,不知道你肯不肯答應。但其實這是有些耍賴的,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我這心就不歸我管了。”我的語氣無比嚴肅,“你不要它就無處可去了。”


    也許是我說的句子太長,付九反應了好一會兒,還是一臉懵懂的樣子。


    我臉上掛不住,轉身想跑。


    卻被他拉住胳膊扯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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