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空空道人道出最後的秘辛後,雲綾將他送去了玉麟衛監牢,臨走前還在其丹田留下了一道真氣。


    玉麟衛監牢雖然守備森嚴,但對於半步宗師而言想逃出去還是很容易的。


    因此,雲綾才向玲瓏討了這麽個法子,若是其運功衝穴,這道真氣就會在丹田炸開。


    空空道人自然也察覺了雲綾的手段,因此乖乖呆在了監牢中,臨時和顧廷做了鄰居。


    囑咐王崇義看緊監牢後,雲綾漫步在深夜的街道上,看似優哉遊哉,腦子裏卻在與玲瓏爭論著空空道人說出的秘辛。


    回想空空道人所言,當年竟然就是他泄露了幼帝行蹤,進而累得十八侍從全軍覆沒。


    究其緣由,卻是有人事先聯絡他,謀劃著借叛軍之手除掉幼帝,擁戴雲陽長公主登基。


    大周雖然不禁女子出仕,卻也從未有過公主登基為帝的先例,一時間空空道人也躊躇難決。


    最終,對雲陽長公主的忠心和從龍之功的巨大誘惑還是交織在一起,蒙蔽了他的心智,他向對方泄露了關鍵情報。


    結果就是,截殺幼帝的叛軍數量遠超他的預計,原本打算趁亂除掉幼帝,最後卻變成了全軍覆沒。


    若非他有秘技傍身,這個秘密隻怕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至於對方是什麽人,空空道人也不知道。


    對方隻留下了一枚令牌做為憑證,而令牌也在他詐死之際被叛軍搜走。


    直到得知雲陽長公主的死訊,空空道人才醒悟是被對方利用了。


    雲綾從空空道人說起此事時的神情中能夠看出,他對此事仍舊耿耿於懷,心底是懷有愧疚的。


    正因為看出了這一點,雲綾才決定暫時留下空空道人,她本能地覺得此事蹊蹺,日後或許還用得著這老道士。


    而她與玲瓏爭論的焦點,就在於對方的身份。


    從當年留下的文獻來看,幼帝與雲陽長公主先後殞命,叛軍不久就被天佑帝平定。


    若算計空空道人的是叛軍一方,那麽必然還有後手才對,但事實是沒有。


    此事過後不到一個月,叛軍便兵敗如山倒,天佑帝用兵如有神助,連戰連捷,勝得可謂毫無波瀾。


    本著“誰受益最大,誰嫌疑最大”的原則,雲綾不得不懷疑這裏麵是不是有天佑帝的手筆。


    雲綾是很敬佩雲陽長公主的,可以說從當年第一次聽聞這位的事跡開始,雲陽長公主就是她心中的白月光,她自然不願看到對方死得不明不白。


    然而玲瓏並不讚同她的想法,按玲瓏的說法,雲陽長公主故去多年,雲綾完全沒必要趟這攤渾水,一個不好甚至可能將遼東公孫氏牽扯進去。


    就這樣,雲綾與玲瓏爭論了一路,直至回到大都督府的廂房中,也沒個定論。


    當雲綾梳洗過後躺回床上,正欲與玲瓏再爭論一番時,玲瓏卻率先開口了。


    【即便她真是死在陰謀詭計之下,那也是她時運不濟,誰坐在她那個位置上都免不了這些的。】


    【我的建議就是,往事已矣,你應該注重當下,而不是糾結於一個已故之人。】


    聞言,雲綾有些不甘願,還欲說些什麽,玲瓏的聲音又從她腦海中傳來。


    【你不要忘了,你身上還有其他的責任。】


    【你如果因為這件事而深陷權力傾軋當中,你要怎麽抽身去看護這方世界?】


    此言一出,雲綾頓時沉默下來。


    半晌,她才輕歎一聲,默默閉上了眼睛,不再談論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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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帝都長安。


    王爾山的奏疏終於送到了禦前,然而這日的朝會天佑帝並未上朝,一切由當朝相國盧之浩主持。


    朝會一開始,盧之浩就拿出了王爾山的奏疏,將益州發生之事簡明扼要地宣讀出來。


    待其宣讀完畢,朝堂袞袞諸公頓時交頭接耳起來,大殿之上一時間鬧鬧哄哄如同集市一般。


    這其中,唯有一人例外,那便是公孫安世。


    他早在前一日就接到了王爾山的書信,提早得知了雲綾在益州的作為。


    說實話,公孫安世也沒想到益州會出現高層為之一空的情況,更沒想到最後穩住局麵的會是雲綾。


    不得不說雲綾的運氣不錯,王爾山是個智勇雙全且心向公孫家的,這才讓公孫安世有時間想辦法為雲綾開脫。


    別看雲綾在益州行事風生水起,然而她終究是梁州都尉,伸手去管益州之事就是越權,不說旁人,單就盧之浩便會抓住這點做文章。


    這不,朝會一起,盧之浩就開始了。


    隻見盧之浩立在禦階之下,麵向朝堂諸公,高舉雙手示意眾人噤聲,這才朗聲道:“益州之變始料未及,然而幸得陛下聖明,地方官員上下齊心,這才免去一場禍事!”


    說罷,他轉眼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公孫安世,接著道:“尤其是新任的梁州都尉公孫雲綾,坐鎮益州大都督府指揮有方,不愧是將門虎女啊!”


    聞言,公孫安世眉梢一挑,心道來了!


    果然,盧之浩話音剛落,就有黨羽出班疑惑道:“相國大人可是說錯了?梁州都尉不在梁州理事,怎麽會坐鎮益州大都督府指揮益州官吏做起事來了?”


    此人說完,又有一人出班朗聲道:“誒,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新任梁州都尉出自遼東公孫氏,先前又在乾州立下首功,沒聽相國大人都讚其將門虎女嗎,指使區區益州官吏豈非手到擒來!”


    不得不說,這人就差直說雲綾仗著家勢與功績擅自插手地方軍政了。


    這人剛一說完,又一人出班說道:“聽聞此番玉麟衛還動用了陛下特許之權,接管了益州軍權。下官想問問公孫尚書,此事您可知曉啊?”


    被人問到跟前,公孫安世瞥了說話之人一眼,淡淡道:“玉麟衛做事還需向你匯報不成,此事本官自會與陛下細說。”


    然而,公孫安世雖然作出了答複,但一眾朝臣仍是議論起來。


    蓋因軍權之事素來是大周禁忌,玉麟衛雖有皇權特許,輕易也不會去動用這等特權,此次卻是用了。


    更關鍵的是,那公孫雲綾雖是公孫家的人,卻並不在玉麟衛任職,如何就能指使玉麟衛去接管軍權。


    玉麟衛到底是朝廷的衛軍,還是他公孫家的私軍?


    群臣雖特意壓低了聲音議論此事,但大殿本就有放大聲音的特殊設計,是以公孫安世還是聽了一耳朵。


    他心中不由也有些埋怨雲綾此次太過大膽,卻也要想辦法將此事圓過去才成。


    站在禦階下的盧之浩當然也聽到了這些議論,不由讚賞地看了一眼說話的那三人,隨即又看向臉色不豫的公孫安世。


    “諸公且靜一靜!”


    盧之浩一出聲,群臣頓時安靜下來,齊齊看向他。


    盧之浩麵帶笑意,看向公孫安世道:“公孫尚書,公孫家對大周的忠誠是有目共睹的,隻是陛下既然教本相主持朝會,那此事本相也不得不過問一二。”


    說罷,他將視線掃過群臣,接著道:“諸公皆對玉麟衛接管益州軍權之事心懷不安,公孫尚書是否該解釋兩句為好啊?”


    聞言,公孫安世淡淡地瞥了盧之浩一眼,腳下一動,出班朗聲道:“相國大人,不知這封奏疏中對於益州形勢是如何描述的?”


    “這······”盧之浩遲疑片刻,迎上群臣投來的視線,隻得如實道:“大都督元道濟臥病,長史、參軍、都尉或死或叛,皆不能理事,另搜查出各州縣串聯書信十數封,如江州刺史、德州刺史等盡皆在列。”


    此言一出,群臣無不倒抽一口涼氣。


    先前盧之浩宣讀奏疏簡明扼要,隻道高層不能視事以致於益州發生變亂,未曾想不單高層有人叛亂,還勾結了地方刺史。


    刺史之職,主管治下軍政要務,可自行任免佐官,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


    如此情形之下,一個不慎益州便不再為朝廷所有,局勢當真是壞得不能再壞了。


    公孫安世瞥了臉色難看的盧之浩一眼,轉身麵向群臣,朗聲道:“諸公,如此情形,豈非十萬火急之時!我玉麟衛受陛下重托監督地方,非常之時自當行非常之事!故而,本官以為玉麟衛益州校尉王崇義當機立斷,該當嘉獎才是!”


    說罷,他轉身看向盧之浩,淡淡道:“相國以為呢?”


    公孫安世一番說辭下來,功勞都給到了王崇義身上,雲綾卻是被摘了個幹淨。


    盧之浩如何聽不出來,奈何手中沒有證據表明此事就是雲綾吩咐的,想那王崇義本就是玉麟衛的人,如今又白撿個大功勞,豈會揭發出來。


    思來想去,盧之浩也隻得無奈點頭道:“公孫尚書所言極是!”


    話雖如此說,但盧之浩怎會甘心,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自己的黨羽,示意其出班說話。


    那人會意,心思一動,出班道:“公孫尚書,奏疏中可是說公孫雲綾身在大都督府,她一個梁州都尉卻住進了益州大都督府,這怕是多有不妥吧。”


    聞言,公孫安世看了這人一眼,淡淡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早年公孫雲綾求學於鹿門山,拜入澄心書齋山長範明承門下,而益州大都督元道濟乃是範大家師兄。師伯臥病在床,身為師侄,公孫雲綾就近照顧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又惹來群臣一片議論之聲,誰都沒想到雲綾還是範明承的學生。


    當下便有澄心書齋入仕的朝臣站出來為雲綾開脫起來,盧之浩看得是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就在此時,一名內侍自後殿轉出,群臣頓時噤聲。


    隻見內侍掃了群臣一眼,隨即高聲道:“陛下口諭,公孫雲綾雖然有功,擅離職守卻也屬實,著其即刻入京述職,欽此!”


    群臣躬身高呼“萬歲”,公孫安世卻心頭一動,眉頭不自覺皺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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