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綾是大大方方進入成都城的,並未作任何的遮掩。


    正如她與玲瓏合計的那般,一路南下皆有阻撓,她的行蹤早不是什麽秘密了。


    剛剛入城,玲瓏就告訴她有人在暗中盯梢。


    她並不理會盯梢之人,佯裝不知,兀自在成都大街上閑逛起來,頻繁流連於各個店鋪攤販之間。


    走著走著,她便走進了遼東皮貨店,這裏正是遼東公孫氏在成都的據點。


    尤三今日就在店中,一見雲綾進來,當即臉色一變,趕忙走到後者跟前見禮。


    雲綾微微頷首,旋即以細微的聲音示意身後有尾巴。


    尤三會意,當即讓小二閉了店門,將雲綾引入內堂敘話。


    二人坐定,雲綾抿了口茶水,這才問道:“天機門門主諸葛遜如今可在城中?”


    “回姑娘,諸葛門主近日皆在城中,似是在找什麽人。不過,昨日諸葛門主便將散出去的人手都召回了,不知是何原因。”


    聞言,雲綾自是知道原因的,想來是龐冬梅的死訊已經傳到了。


    念及此,她轉而問起成都近來是否有什麽異常之事。


    尤三想了想,當即將成都府周邊近一兩個月發生的種種事件一一道出。


    而在諸多事件中,有一件事卻是引起了雲綾的注意。


    “你是說益州大都督府請了三清觀執法堂首席玄清散人入府?”雲綾問道。


    尤三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姑娘,三清觀素來鮮與官府來往,執法堂又是維護三清觀戒律門規,是以在下猜測或是三清觀有門人弟子在外犯了律法吧。”


    聞言,雲綾卻不置可否,中斷了這個話題,讓尤三派人秘密聯絡諸葛遜,邀後者來此見麵。


    尤三領命,又喚來一人為雲綾安排好住處,這才匆匆而去。


    雲綾到得房間便打發了引路之人,隨即獨自坐在榻上尋思著三清觀與益州大都督府之事。


    誠如尤三所言,三清觀自詡道家洞天、江湖聖地,素來不願與世俗過多來往,但並不意味著他們就能無視官府的存在。


    若三清觀弟子在外犯事被官府緝拿,三清觀並不會出麵幹預,頂多是事後派出執法堂之人取回一份卷宗留存便罷。


    此番卻是修為僅次於觀主的玄清散人親自出麵,隻怕絕非三清觀弟子犯事這麽簡單。


    事情真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不單巴蜀綠林道卷了進來,連三清觀都未能幸免。


    背後到底是有什麽事,這讓雲綾想得有些撓頭。


    半晌,雲綾不得不暫且將三清觀放到一邊,委實是線索太少,一切還待見過諸葛遜後再說。


    她深吸一口氣,心中又與玲瓏合計起來。


    “玲瓏,你說對方所圖到底為何哩?”


    【數據不足,無法回答!】


    “嘖!巴蜀綠林道,三清觀,益州大都督府,還有我們玉麟衛,牽扯進來的勢力當真不少哩。”


    【你還少算了一個,天機門。】


    “哦?什麽意思?”


    【從龐冬梅失蹤開始,整件事背後都仿佛有一隻手在操弄著。】


    “龐冬梅?她不是尚從義用來要挾龐家獲取鹽鐵之物的嗎,你怎麽會認為那件事與眼下益州的局麵有關哩?”


    【或許龐冬梅事件是個意外,但也確實因此調動了玉麟衛在益州的力量,為對方在成都行事提供了便利。】


    “這麽說,也的確有理。”


    說罷,雲綾與玲瓏都沒再說話。


    好半晌,雲綾才歎了口氣,喃喃道:“對方到底什麽來路,這些牽扯進來的勢力可沒一個是好相與的。”


    【你也別想了,現在線索幾乎等於無,多想無益。不如趁著現在有時間,我們把今日的課程完成了,晚上你可未必有時間?】


    聞言,雲綾哀歎一聲,並未多言,收拾收拾心緒,同意了玲瓏的提議。


    於是,她便在玲瓏的安排下學習起來,在她眼前是一方光幕,抬頭寫著“物理基礎”四個大字。


    投入學習後時間過得很快,當玲瓏宣布今日課程結束時,天色已經有些暗淡了。


    雲綾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口中吐出一口濁氣,起身活動活動四肢,緩解久坐的疲乏之感。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尤三的聲音:“姑娘,您要見的人已經到了。”


    聞言,雲綾應了一聲,整理一番衣衫便打開房門隨尤三一道離開。


    不多時,尤三領著雲綾到了後堂的一處偏廳,做了個請的手勢。


    “守在外麵,任何人不得靠近此處。”


    雲綾吩咐一句,便邁步進入偏廳之中,尤三則盡職盡責地守在外間。


    入得偏廳,雲綾發現不單諸葛遜來了,龐仲明也一塊兒來了,二人正小聲商談著什麽。


    龐仲明麵上尚有哀慟之色,顯然龐冬梅的死訊他已知曉。


    二人說得入神,並未注意到雲綾進來,雲綾不得不輕咳一聲提醒二人。


    諸葛遜抬頭一看,當即笑道:“六師妹來了!”


    雲綾點頭回應,喚了聲大姐夫,便坐到了二人對麵。


    三人坐定後,雲綾當先向龐仲明表達了哀悼之意,將龐冬梅之死前後所發生的事隱晦地提了一嘴。


    龐仲明雖知姐姐的死訊,但具體怎麽死的、誰人所害就一概不知了。


    得了雲綾的通報,龐仲明聽明白了隱晦之意,當即咬牙切齒便要去尋尚從義報仇。


    諸葛遜見機得快,一把拉住他,好言勸慰一番,這才看向雲綾,問道:“六師妹今日尋我當不是為了此事吧?”


    聞言,雲綾微微頷首,說道:“的確!雲綾今日尋大姐夫來是想問問,你可了解巴蜀綠林道的事?”


    諸葛遜先是一愣,隨即回道:“也談不上有多了解,不過都是紮根巴蜀,平日打過一些交道罷了。六師妹為何有此一問?”


    雲綾沉吟片刻,便道出她此番南下連連遭人阻撓,一問之下皆是接了巴蜀綠林道的單子。


    末了,她又說道:“據我所知,巴蜀綠林道一向不接與朝廷及江湖大派有關的單子,此番卻不知為何獨獨為我開了先例。”


    聞得雲綾的遭遇,諸葛遜心中也是不解,巴蜀綠林道的規矩他自是知道的。


    他雖不解,不過也猜到雲綾是想通過他更多的了解巴蜀綠林道內部之事,當下便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雲綾。


    巴蜀綠林道雖是個鬆散的聯盟,不過也有盟主及四位堂主理事,這五人皆是巴蜀綠林德高望重之輩。


    盟主謝遠,乃是龍門山第一大寨謝家寨的大當家,有著一身後天境上品的修為,縱橫巴蜀三十餘年,常有仗義疏財之舉,在巴蜀綠林中聲威極高。


    四位堂主分別姓張、王、顧、曲,皆是一方山寨之首,手底下有著三五百弟兄,在綠林中也算不小的勢力了。


    平日裏綠林道各山各寨皆是自掃門前雪,唯有一年一度的綠林會盟才會聚在一起。


    說到此處,諸葛遜突然話鋒一轉,說道:“說來也巧,今年的綠林會盟就在三日後,地點便在青城山下。”


    聞言,雲綾眉頭一挑,問道:“三清觀的地頭?三清觀能同意?”


    諸葛遜笑了笑,回道:“三清觀素來不理俗務,隻要不上青城山鬧騰,三清觀也不會幹預。”


    雲綾微微頷首,隨即又問道:“大姐夫,那巴蜀綠林道的懸賞單子是如何發布哩?”


    聞言,諸葛遜想了想,這才說道:“通常是四位堂主發布,隻有棘手之事才會驚動謝盟主出麵。”


    說罷,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雲綾,問道:“六師妹是想查你的懸賞?”


    雲綾點頭承認,隨即又道:“大姐夫可知近來成都府的異常?”


    這突然一問令諸葛遜思緒有些沒轉過來,剛剛不是還在說巴蜀綠林道,怎麽又突然問起成都府來了。


    不過他反應過來後,還是如實答道:“手下人倒是匯報過,說是偶然發覺成都周邊似乎有一股勢力在暗中集結,隻是沒什麽線索,愚兄也無法判斷此事是否為真。”


    “哦?不知是在何處發現的?”


    “不止一處,確切的說是在成都周邊各個村落都有。每一處人數都不多,三五人到十餘人不等。”


    “那怎麽判斷是同一股勢力集結哩?”


    “手下人說這些人都是江湖好手,而且彼此之間似乎每隔幾日便會往來聯絡,這才有此判斷。”


    一番對話下來,偏廳中陷入了沉默。


    雲綾大腦正在飛速思考,試圖將手中已有的信息彼此串聯起來。


    諸葛遜則是從雲綾的話語中察覺出一絲不對,見雲綾垂眸深思,他便沒有出言打擾。


    龐仲明本就沉默寡言,今日過來也隻是想通過雲綾知曉更多關於姐姐的消息,目的達成,此時自然不會插話。


    好半晌,雲綾方才抬眼看向諸葛遜,問道:“大姐夫打算何時回返綿州?”


    聞言,諸葛遜看了龐仲明一眼,隨即說道:“原本是打算明日回返的,不過,若是六師妹有何需要,愚兄自不會推辭。”


    哪知雲綾卻搖了搖頭,說道:“大姐夫既有打算,那便早些出發吧。”


    說罷,她看向龐仲明,問起他的行止。


    龐仲明抱拳道:“先要多謝公孫姑娘為家姊所做之事!龐某雖然不才,卻也聽得出眼下隻怕將有事發生。公孫姑娘若是不棄,龐某願助姑娘一臂之力!”


    話落,諸葛遜也出言道:“六師妹,愚兄聽得出這成都城隻怕就要不太平了,你可萬莫與愚兄見外!若然這般回去,你大師姐該怨懟愚兄了。”


    見二人如此,雲綾深吸一口氣,說道:“說實話,直到目前為止,我還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哪方勢力,又在圖謀什麽。如今巴蜀綠林道,三清觀,益州大都督府和玉麟衛全都卷了進來,隻怕······”


    雲綾話雖不曾說完,但諸葛遜和龐仲明皆能明了其中之意。


    二人對視一眼,隨即齊齊大笑出聲,看得雲綾有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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