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放下!老夫跟你走還不成嗎!”藥王大喊道。


    想他堂堂一代藥王,若是就這麽被個女娃娃提溜著走出去,被人看見老臉都要丟光了。


    奈何他一生醉心醫道,不曾練武,想反抗都反抗不了,隻得向雲綰妥協。


    雲綰本也沒打算這般將藥王帶走,不過是看出後者的心性才如此逼迫一番。


    見其妥協,她也就將藥王放下,笑道:“前輩,馬匹已在山下,我們還是快些吧。”


    腳踏實地後,藥王沒好氣地白了雲綰一眼,冷哼一聲負手走在前頭,雲綰自知理虧,隻得無奈一笑緊跟在後。


    就在雲綰帶著藥王趕回綿州之時,昏迷的雲綾卻自己醒了。


    燕十七驚喜之餘趕忙去喚來醫者為雲綾診斷,這一診斷卻教一眾醫者驚詫莫名。


    原先他們這一眾醫者雖認不得雲綾所中之毒,卻可以肯定其極為難纏,若無解藥絕無自行醒來的可能。


    然而如今雲綾卻醒了,這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雲綾配合著診斷一番,便好言謝過這些醫者,讓燕十七將人都送走了。


    別人不知是怎麽回事,她自己卻是清楚的。


    她雖渾身乏力看似昏迷,但意識卻是清醒的。


    她讓玲瓏先將毒素壓製,隨即與玲瓏合力療傷,傷好之後才開始處理這些毒素。


    經過一天一夜的努力,她們才終於將毒素盡數祛除,比之當初所中的十香軟筋散還要難纏幾分。


    此時燕十七去送醫者,還要通知王崇義雲綾已醒,房中一時間隻剩了雲綾一人。


    她雙手抱在腦後望著床頂的帷幔,看似悠閑,心中卻是在與玲瓏就此番對敵進行複盤。


    從一開始她就防備著尚從義使什麽奸詐手段,是以在暗道中才沒有中招,未曾想最後還是著了道。


    “由此可見,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鬆警惕哩。”她在心中感歎了一句。


    【江湖上手段眾多,這次還好有你大師姐在,不然你可就糟了。】


    “是是是,我還是見識有些少哩。還有那尚從義的師父,起初明明與我難分高下,最後卻能出奇製勝,唉······”


    【這就是我一直給你強調的臨敵經驗了,你雖修為不弱,但到底還年輕,經驗不足吃虧是在所難免的。】


    “嗯······”


    【現在左右無事,要不看看影像回放,加深下印象?】


    對於玲瓏這個提議,雲綾當即坐起身來,點頭道:“那開始吧,想來十七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回來哩,抓緊時間。”


    於是,一方光幕出現在雲綾眼前,其上播放的正是對雲綾與張迎秋一戰的回放與解析。


    說來這個影像回放功能雲綾已是許久未曾用來分析戰鬥了,主要是她這三年基本都在鹿門山讀書,從未與人動過手。


    入蜀以後,所麵對的也唯有空空道人曾讓她吃虧,隻是那一戰時間太短,委實沒多少可說的。


    於是,這個功能平常用得最多的,還是玲瓏為雲綾上課之時作為輔助教學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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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綿州西北九皇山餘脈中,尚從義正疲累地靠在水潭邊的大石上歇息。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令尚從義瞬間驚覺,睜眼向聲音來處看去。


    待看清來人,他不由麵露喜色,喚道:“師父!”


    來人正是張迎秋,他帶著尚從義來到此處後見徒弟一身是傷,便去山間尋找些能止血療傷的草藥。


    此時他手中便握著幾株碧綠的藥草,一麵信步走到尚從義身前蹲下。


    “將之嚼碎吞下,當能穩住你的傷勢。”張迎秋並不廢話,隻將藥草往尚從義跟前一遞,淡淡道。


    “謝師父!”尚從義勉力抬手接過,看也不看便送入嘴中,一陣咀嚼後又艱難吞咽下肚。


    此時張迎秋用葉片舀了些潭水,又道:“喝了吧。”


    尚從義正因藥草苦澀而難受,忙謝過一聲,仰頭將潭水一飲而盡。


    半晌,他才好了一些,想起此番遭劫,不禁恨恨地說道:“那公孫雲綾當真可恨,來日必報此仇!”


    聞言,張迎秋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並未言語。


    見師父不說話,尚從義抬眼看去,見其麵色平淡,頓時低著頭不敢再多言。


    他這個師父雖然疼他,但他清楚這是看在他天資不凡的份上,一旦他的成長不能達到師父的預期,被拋棄也不是什麽不可能之事。


    當年嚴邵光不就是如此,成長不及預期,就被派來做了他的副手,最後死在鹿門山,師父也不曾多說半句,權當沒有這個徒弟。


    沉默片刻,尚從義才低聲說道:“師父放心,弟子定當勤奮修行,不負師父所望!”


    聞言,張迎秋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笑意,道:“如此便好。你須記住,會咬人的狗從不多叫喚,嘴上放狠話乃是懦夫之舉。”


    “是,弟子謹記師父教誨!”尚從義恭敬地回道。


    張迎秋對此很滿意,起身負手而立,看著潭水幽幽道:“此處鮮有人來,你的傷勢皆是皮外傷,就在此將養兩日吧,為師還需趕回成都,這便走了。”


    說罷,他最後看了一眼尚從義,轉身而去,不多時便消失在密林中。


    尚從義從始至終都低著頭,說著恭送之辭,待張迎秋走後方才抬起頭來,眼神中滿是不忿。


    “會咬人的狗不叫,師父啊師父,你這是將弟子當成狗了嗎?”


    尚從義低聲呢喃一句,旋即又自嘲般地輕笑出聲,抬頭望著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在山林一片蟲鳴聲中,突兀地響起了腳步聲。


    尚從義警覺地站起身來,一手扶著大石,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他知道來人絕不會是他的師父張迎秋,因為張迎秋從來說一不二,絕不會回過頭來再找他。


    “來者何人?”尚從義低喝出聲。


    “嗬嗬,你何需如此緊張?公孫雲綾中了你的藥此刻正昏迷著,找不來此處的。”


    話落,陰影中走出一人來,頭戴黑鐵麵具,正是陰姹派的鐵麵先生。


    尚從義卻不認得此人,皺眉問道:“閣下到底是何人?找尚某何事?”


    鐵麵先生一麵走向潭邊,一麵緩緩說道:“你且寬心,本座亦是聖門中人,害你於本座而言並無好處。”


    聞言,尚從義心中一鬆,但仍未完全信任麵前之人,隻道:“聖門中人?我怎的從未聽聞我聖門之中有人以鐵麵示人的?”


    “嗬嗬,本座曾傷重閉關,鮮少在外走動,你不知也不奇怪。”


    說著,鐵麵先生兀自在潭邊坐下,離著尚從義數步距離,又道:“想要自由嗎?”


    尚從義眉頭一皺,沉聲道:“閣下何出此言?”


    聞言,鐵麵先生大笑出聲,隨即說道:“你為阿魯木部王子,本應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張迎秋眼中卻不過是一條尚可一用的狗,你甘心?”


    尚從義眉頭皺得更緊,嗤笑道:“嗬嗬,閣下休要在此挑撥!若無家師教導,尚某豈有今日!閣下速去,尚某隻當今日不曾見過閣下!”


    “嘖嘖嘖,堂堂西羌王子,未來的西羌之王,卻是個半點雄心也無的廢物,可憐哦。”


    說罷,鐵麵先生一邊搖頭,一邊起身作勢要走。


    然而尚從義卻被他的話所吸引,他自問自家阿魯木部的確實力不弱,曾經也的確有一統西羌的勢頭。


    但乾州大敗之後,阿魯木部實力大損,威信掃地,短時間內光是應付叛亂就已焦頭爛額,哪裏還有餘力一統西羌。


    沒有一統西羌,又哪裏來的西羌之王?


    念及此,他趕忙叫住鐵麵先生,出聲問道:“閣下方才所言何意?”


    鐵麵先生頓住腳步,背負雙手,笑道:“很難理解嗎?”


    聞言,尚從義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方才那番話字麵意思自然不難理解,但內裏到底何意他就琢磨不出了。


    見他如此,鐵麵先生嗬嗬一笑,又道:“張迎秋想要益州,本座也想要益州,你若相助本座,本座自會助你一統西羌。夠清楚了吧?”


    清楚是清楚了,但尚從義卻冷冷一笑,說道:“你會這麽好心?再者,你又怎知我師父拿下益州後不會助我?怎麽說我也是他唯一的弟子。”


    聞言,鐵麵先生嗤笑一聲,回道:“張迎秋本座了解,他心中的理想國可沒有你西羌的一席之地。相比之下,一個分裂的西羌才更合他的心意,他收下你也不過是想借你之手遙控西羌局勢罷了。你說,本座所言可在理?”


    這番話令尚從義無從反駁,這些話他的父親也曾對他說過,並讓他不要過分親近張迎秋。


    起初他自是不信的,但近年來張迎秋的某些舉動卻令他心生狐疑。


    就如前次入侵乾州一役,背後就有著張迎秋的推波助瀾。


    結果他自然也看在眼裏,本有希望一統西羌的阿魯木部如今陷入內憂外患當中,莫說一統西羌了,能保住部落不被吞並已是不易。


    是以,對於鐵麵先生所言,尚從義也隻得沉默以對。


    見此,鐵麵先生笑道:“本座就不同了,你西羌統一與否本座並不關心,本座自信即便你西羌統一,未來也威脅不到本座分毫。”


    說這話時,鐵麵先生乃是背著月光負手而立,天然便帶著股壓迫感,亦或者說王霸之氣。


    尚從義眼中閃過精芒,直覺此人或許真可成事。


    “閣下至今既不露真容,也不通姓名,教在下如何信你?”


    “嗬嗬,你可喚本座鐵麵先生,至於真容,以後你會見到的。”


    說罷,鐵麵客甩出一塊鐵質令牌,又道:“如何行事,我的人自會找你,這便是信物。”


    令牌來勢迅疾,尚從義將之接住,正要問話,抬頭一看哪裏還有鐵麵客的身影。


    無奈,尚從義隻得收起令牌,坐回原位看著潭水默默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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