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城坐落於漢水北側,漢水自其西、南兩麵繞城而過,奔流東去。


    白霜兒自定軍山而來,此時正在城西等候,無聊之餘她竟不知從何處打來兩隻山雞,就地生火烤了起來。


    左湘兒呢?


    她在一旁看著自家師父忙活,正一臉無奈地踢著腳下的石子打發時間。


    公孫玉瑤師徒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來了?來得正是時候,火候剛剛好。”白霜兒隻瞥了師徒二人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公孫玉瑤聞言並未說話,出人意料地走了過去,就在白霜兒對麵坐了下來。


    見此,雲綾心頭一動,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左湘兒,見其同樣麵露不解,這才抬腳跟了過去。


    看來,這裏也不是隻有她一人不明就裏啊。


    待雲綾坐好,白霜兒沒好氣地看了眼一旁的左湘兒,出聲道:“愣在那兒作甚,還要為師請你怎的?”


    說罷,她還輕聲嘀咕了一句:“看看對麵兒的丫頭多乖巧。”


    在場皆是修為精深之輩,哪能聽不見她的嘀咕,三人齊齊露出了一抹一言難盡之色。


    左湘兒深知自家師父的性子,平素有外人在時是一副模樣,麵對自己人時又是一副模樣。


    如今看來,師父是沒把公孫玉瑤師徒當外人哩?


    左湘兒想著心事,腳下卻是一動,就在白霜兒身側坐下,正好與雲綾麵對麵。


    一時間,不大的火堆旁圍坐著四名女子,齊齊盯著火堆默然無言。


    一眼看去,白霜兒媚態天成,公孫玉瑤恍然若仙,左湘兒嬌媚惑人,雲綾明豔靈動。


    四女皆堪稱人間絕色,卻又風格迥異,正可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可惜,此處並無旁人,無緣得見此等絕景了。


    片刻後,白霜兒抬手遞過一隻山雞,笑道:“小姐,這隻是你們師徒的,自個兒分唄。”


    公孫玉瑤無言地接過山雞,又隨手交給雲綾,淡淡道:“白掌門可莫喚什麽小姐不小姐的,有事不妨直說。”


    見公孫玉瑤語氣冷淡,白霜兒也不著惱,自顧自笑道:“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許久未見,偶然聞得小姐在此,這才來看看罷了。”


    說著,也不見她手上如何動作,一隻山雞便已分作兩半,其中一半交到了左湘兒手裏。


    左湘兒此時麵上雖然不顯,但驚駭的眼神卻是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小姐,這樣的稱呼竟然出自她師父之口?


    第一次她還當是聽錯了,待白霜兒第二次稱呼小姐之時,她已經不知該如何思考了。


    是以,麵對遞來的半隻山雞,她隻是接過,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神魂不屬。


    坐在白霜兒對麵的雲綾其實也沒好多少,不過她知道師父曾收留白霜兒在身邊,倒是很快回過神來。


    她看了看手中的山雞,又看看師父,隨即外放真氣將山雞分作均勻的兩段,遞了一半給自家師父。


    她這一手倒是惹得白霜兒側目看來,眼神中透著驚異。


    真氣外放在她們這個層次做來不難,難的是對真氣的掌控。


    雲綾分斷山雞的動作,真氣外放而出凝而不散,分斷之後又迅速收回,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


    雖隻短短一瞬,卻也彰顯了雲綾對真氣的控製已然到了境界,收發由心。


    白霜兒自問也能做到如此,但她可是半步宗師境,雲綾卻才後天境上品,由此可見此事的難得。


    念及此,她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左湘兒,卻見這個弟子麵色如常,但眼神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凝重卻瞞不過她。


    是的,左湘兒也被驚到了。


    她還記得當日血殺樓刺殺雲綾的場景,雲綾雖然與半步宗師戰得難解難分,但顯然真氣控製還不似這般精湛。


    這才過了多久,她又精進了許多?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令左湘兒久久不能釋懷。


    三年前初次交手時,雲綾還隻是後天境中品,能任由她輕易拿捏。


    如今雲綾不單能對戰半步宗師,對真氣的掌控更是在她之上,如此進境速度,教她倍感壓力。


    或許是感受到左湘兒的心思,白霜兒突然輕笑出聲,嬌滴滴地說道:“小姐,你這弟子果真天資縱橫哩,這手真氣控製可是教人羨慕得緊。”


    聞言,公孫玉瑤瞥了一眼雲綾,這才回道:“我的弟子,自然個個皆是天縱之才,沒什麽好說的。”


    話落,白霜兒嘴角一抽,隨即轉移話題道:“哎呦,小姐也別拿著了,快些嚐嚐看,霜兒的手藝可有退步哩?”


    公孫玉瑤卻未作理會,隻是定定地看著白霜兒,雖未說話,卻又似什麽都說了。


    見此,白霜兒輕咳一聲,恢複了正常的聲線,雖然清冽卻仍帶著些天生的嬌媚:“公孫樓主莫不是害怕霜兒下毒?”


    “你不會。”公孫玉瑤篤定地說道:“隻是你我如今終究是分道揚鑣了,有些事是不該去回憶的。”


    聞言,白霜兒微微一愣,旋即輕笑道:“是哩,有些事的確不該回憶,倒是霜兒著相了。”


    說罷,她將手中那一半山雞也交到了左湘兒手中,又道:“罷了,還想著當年你最愛吃我的手藝,如今看來卻是我自作多情了。”


    公孫玉瑤同樣將山雞交給了雲綾,淡淡道:“怎麽,打算說正事了?”


    “正事?”白霜兒眨巴著眼睛,嬌笑道:“能有什麽正事,我就是來尋你晦氣罷了。”


    此言一出,公孫玉瑤還未如何,一旁的雲綾卻是瞬間警覺起來,將手裏烤雞一放,隨即將鳳鳴劍拿在手中。


    見狀,左湘兒也不能淡定,趕緊靠向白霜兒,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一時間,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就在此時,公孫玉瑤按住了雲綾握住劍柄的手,白霜兒也輕輕將左湘兒推回了原本的位置。


    “這是作甚,大人說話,你們兩個小輩緊張個什麽,沒的壞了氣氛。”白霜兒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不必緊張。”公孫玉瑤也安撫著雲綾,輕聲說道。


    雲綾與左湘兒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視一眼,彼此皆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


    就在二女搞不清狀況之際,公孫玉瑤淡淡開口道:“說吧,你準備怎麽尋我晦氣,我看看要不要配合你?”


    聞言,白霜兒麵帶笑意,眼珠一轉,道:“你我如今也算得是長輩了,在小輩麵前動手動腳著實有失身份呐。怎麽辦好哩?”


    說著,她蔥白的手指點著下巴,媚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公孫玉瑤,也不說話。


    “收起你這副模樣,我可不是傅昭玟那廝。”公孫玉瑤皺眉輕聲嗬斥道。


    “呦呦呦,怎麽說也是老情人,你怎的這般絕情哩。”白霜兒對公孫玉瑤的嗬斥渾不在意,嬌聲說道。


    公孫玉瑤猛地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中情緒,淡淡道:“你就是這般尋我晦氣的?行,我承認你做到了,可還滿意?”


    話音剛落,白霜兒隨即大笑出聲,竟笑得身形不穩,直直倒在左湘兒腿上。


    待笑聲停下,她就這麽枕著左湘兒的大腿,看著公孫玉瑤說道:“公孫玉瑤,這麽多年了,你真的放下他了嗎?我看著不太像哩。”


    “放沒放下又與你何幹?”公孫玉瑤淡淡地回道。


    “當然與我有關。”白霜兒起身笑道:“他是我的夫郎,我可不許旁人惦記著。”


    聞言,公孫玉瑤猛地看向白霜兒,隨即又收回了視線,幽幽道:“怎麽,你還想親自同他配個冥婚?那我也隻能真心祝福你了,百年好合,如何?”


    這話一說,白霜兒麵色陡然一沉,似有什麽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隻見她下巴微微揚起,麵色恢複如常,笑道:“便是冥婚又如何,那我也是他名正言順的夫人,總好過於你。”


    聞言,公孫玉瑤不禁哂笑出聲,道:“我隻當你好勝心過甚,什麽都想與我比較,不曾想連這等事你也能放在心上。”


    說罷,她眼神中帶上了一絲憐憫,不待白霜兒反駁,接著又道:“傅昭玟狼子野心害人無數,莫說他是我親手殺的,就算他死而複生我也隻會再殺他一次。至於你同他如何,你看我會關心嗎?”


    這番話說罷,白霜兒臉色肉眼可見地一僵,紅唇翕動,半晌沒說出話來。


    雲綾與左湘兒隻覺自己聽到了什麽不能言說的秘密,一時間麵麵相覷,都不知該對此作出何種反應為好。


    最後,雲綾眉頭一挑,眼神示意左湘兒一番,也不知左湘兒是不是真看明白了,反正二女齊齊裝起了鵪鶉,默契地低著個腦袋吃起烤雞來。


    那邊廂,白霜兒自覺言語上輸了一頭,冷哼一聲,坐在那兒不再言語。


    方才她險些一時氣急道出了心中最大的隱秘,此刻卻是不敢再以言語去討沒趣。


    不過,她冷靜下來一想,卻又暗自竊喜,隻因她確定了公孫玉瑤如今對傅昭玟隻有仇視,全無半分情誼可言。


    這般想來,她神色再變,又恢複了笑盈盈地模樣,還得意地瞥了公孫玉瑤一眼。


    見狀,公孫玉瑤秀眉微蹙,有些不明所以。


    但白霜兒並未言語,她自也不會主動出言搭話。


    一時間,場麵沉悶下來,唯有火堆的劈啪聲和雲綾二女咀嚼的聲音不時響起。


    看二女低頭吃得正香,白霜兒心中又有了主意,笑道:“我說尋你晦氣,卻被你氣了個不輕,這可不成哩!”


    “你待如何?”公孫玉瑤淡淡地回應道。


    “方才我說你我長輩不好在小輩麵前失了身份,那不如就讓兩個小輩的比劃比劃,看看你我誰更會教導弟子?”


    白霜兒笑著將視線在雲綾與左湘兒身上掃過,隨即頗為挑釁地看向公孫玉瑤。


    公孫玉瑤微微蹙眉,並未立馬答話。


    雲綾此前中毒剛剛恢複,她本心是不願雲綾此時與人比鬥的,但白霜兒的性子她也了解,若是不依,這人隻會沒完沒了。


    是以,一時間她陷入了左右為難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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