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淒清,夜風孤寂。


    韓默坐在自家門前的高石之上,抬頭仰望著月明星稀的夜空,一如既往的,他不感慨自己的命運,不疏解漫無止境的孤獨,不怨憤冷心冷情的爹爹,亦不去想念早已模糊了容顏的亡母,他隻是這樣靜靜地看著天空,看著月亮,任晚風吹拂起他的衣袖,好像是在發呆,然而卻心思清明,腦子裏什麽念頭也沒有。


    可是,今日又有些不同,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一直坐到天明,不過一個時辰以後,他的身影就倏然消失在了高石之上。


    已經三天了,花雨瓊沒有再來,也沒有吹響他送她的口哨,這沒什麽;可是,沐嵐也沒有出現,這就太奇怪了,自從他們相識以後,沐嵐基本每天都會來的。是發生了什麽事吧?花家怎麽了他不是很在意,可是,那裏有沐嵐,一個硬要與他朋友相稱又趕不走的家夥,更有花雨瓊那個知道他重大秘密的很有威脅性的存在,於是,這一趟查探便成為勢在必行。


    輕車熟路地跑到嵐院,利用夜的遮擋和風的掩護,他成功地不被發覺地潛入了院子裏,卻奇怪地看到沐嵐一臉緊繃地站在那裏,麵向一棟燈火通明的屋子,白色寬大的衣袖下,雙拳握緊,眼神憂鬱,平日裏那陽光普照的氣息全然消失,整個人就如同一隻燃燒著怒火的鳳凰,卻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著無法自由地飛翔。


    不曾料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幅畫麵,韓默有些吃驚了,他看了眼那棟燈火通明的屋子,從沐嵐和暗衛們發現不了的光線死角潛入了房子裏。


    這是一間裝飾得非常秀氣可愛的屋子,有三個麵帶憂愁的侍女或站或坐或走地守在其中,而她們焦急的目光都集中在床上那個臉色蒼白緊閉著眼睛的小小人兒。


    韓默木然地站在蠟燭的光所照不到的暗影裏,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兒,那張在他心裏漸漸變的清晰的麵孔此刻失去了她應有的紅潤色澤,那雙可以在一瞬間變幻數種情緒的眼睛收斂起它所有的神秘光輝,不讓他窺視其中的奧秘,那曾經縮在他的懷裏安睡的身體此刻僵硬地躺在床上,不會突然地跳到他的麵前,用認真的神情跟他說著與她年紀完全不符的卻令他有些向往心動的誓言。


    侍女們或悲憤或無奈或傷感的對話被他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門外沐嵐那憤怒卻無法發泄的表情在他的腦海裏回蕩,韓默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那房間的暗影裏,沒有人發現他的到來,亦沒有人發現他的離開。


    “爹爹,你怎麽能把我的暗衛就這麽交給花澤轅呢?根本不關他們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傷的他女兒,我負責!”花家的客房裏,白衣少年憤然對著背對著他的中年男子慷慨陳詞,語氣裏滿是不滿。


    “胡鬧!”中年男子轉身喝斥,燭光下,那一張原本透著和氣的略胖的容顏此刻滿布著猙獰與殺意,將少年急欲爭辯的話語生生卡在了喉嚨之中。


    “你知道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嗎?我們離家的傳家寶丟失,幾乎可以肯定是花家所為,本來我這次有八成把握可以讓花澤轅把東西給我乖乖吐出來,可是你呢,不好好待著,盡給我出去闖禍,還把花家小姐打成重傷,昏迷不醒,你,你真是氣死我了!”這下子,給花澤轅抓住了把柄,不僅東西討不回了,還得被迫交出自家培養了多年的三個最出色的暗衛!離老爺心那個疼啊!


    “可是,爹,別人都好說,你怎麽能將凡也交出去呢?”少年避過父親指責的眼神,卻還是倔強地為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好友抗爭著。雖然打出生起就被定為離家家業的接班人,備受眾人的疼寵,可能得他真心相待的也就隻有那個一直默默地守在他身後的暗衛凡。凡沉默寡言,但少年能感覺出他對自己發自內心的關心,凡很強,僅僅比他大五歲,卻是暗衛中首屈一指的高手,也正因為此,爹爹才放心把幼子的安危交給他負責。凡對少年來說是亦師亦友的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不能忍受因為自己的失誤而將那人的性命交到絕不會對他仁慈的人手上。


    明白孩子心中所想,離老爺的神情稍微溫和了些:“卓兒啊,我知道你和凡交情匪淺,但是這次的事情如果不交出一些人來,花家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定要拿此大做文章,到時候我們離家的麻煩就會無窮無盡。凡,的確是可惜了,若不是情非得已,爹爹又怎麽會把他交出去呢?”說到底,不過是一個暗衛而已,哪裏及得上自己的寶貝兒子重要。


    少年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他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呢?花離兩家共據玉州,麵和心離,爭端多年來沒有休止的時候,萬一被對方鑽了空子,影響到家族的利益,就是離家的罪人了,下場不會比那個被從族譜除名的花澤軒更好,那一個驚采絕豔的人物,就那麽消失在世家的視線之中了。在殘酷的現實麵前,親情尚不堪一擊,何況是友情呢?


    少年輕輕地說了句:“爹,我知道了。”然後,任自己的心慢慢變冷,離開。


    看著少年仿佛失去了靈魂的身軀,離家老爺輕輕地在心底歎了口氣,誰沒有年少輕狂意氣用事的時候呢?可是,卓兒啊,你是要扛起家族未來的人,即使爹心裏再不舍得,也要讓你盡早認清現實。


    離卓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看著那寂靜無人的房間,想到從此後不管自己如何呼喚,凡都不會再在第一時間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不會再用那雖然沒什麽聲調起伏,卻真心實意的聲音對自己說:“少主,您有什麽吩咐?”身體裏的火氣就忽然漲的極高。


    “啪!”


    “砰!”


    離卓打爛了自己目所能及的一切,盡情地發泄著心裏的鬱悶。


    早知道,那個小女孩是花家的小姐而不是侍女的話,他就算是再生氣,也絕不會動用內力的!早知道,逞一時之快,會失去凡的話,他寧願被那個小女孩咬的遍體鱗傷也絕不會反抗!早知道,早知道……一切都晚了,他的凡,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邊了。頹喪地跌坐在床邊,無視於房間裏淩亂,不顧瓷器的碎片可能劃傷他的皮膚,向來驕傲的少年在黑暗之中默默地流淚了。


    “少爺,隻要你需要,我會一生守候在你的身邊的!”曾經,那人對他宣誓效忠時如此說過,可是現在,承諾隨風而逝,那個約定注定隻能留在他的記憶裏了。


    少年無聲地哭泣,哽咽著:“對不起,凡。真的對不起。”對不起,連累了你;對不起,不能再相伴;對不起,我們的約定隻能這樣終止。


    沉浸在悲傷中的少年沒有發現,黑暗的屋子裏有奇異的風刮過,屋子的角落裏多了一雙異常冰冷的眼睛不帶絲毫感情地注視著他。


    離卓在房間裏砸東西的事情,離老爺特意囑咐了下人們不要去打擾,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需要這麽一個發泄的渠道,他還小,還不能完美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做到現在這樣,離老爺已經滿意了。至於打壞的東西麽,他離家大可以十倍賠償。


    可是,在那砸東西的聲音停頓了一段時間以後,又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悶響,隱約還夾雜著一聲輕微的口呻吟,被離老爺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他的心打了個突,慌忙推開自己的房門,衝進了離卓的屋子,頓時,一聲慘嚎響徹天宇:“卓兒!”


    “春兒,秋兒!”夏兒一如既往地風風火火地跑進屋裏來,被兩個服侍在床邊的人狠狠瞪了,才稍稍收斂了些,臉上卻不掩興奮之色。


    “出什麽事了,你這麽開心?”春兒繼續給小姐喂藥,秋兒則稍稍分了些心神問她。


    “好消息啊!那個囂張的離家小子糟報應了!昨晚有人闖入了客房,把那個家夥打成重傷,現在也沒醒過來,那離家家主都要急瘋了!哼,一定是他們平日裏壞事做的太多,終於糟報應了!”


    “這有什麽可高興的?”秋兒皺眉,“人是在我們花家遇事的,離家家主定要與老爺為難的。知道是什麽人做的嗎?”真真奇了,花家的防衛嚴密堪比四大極品世家,怎麽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呢?


    “不知道,到現在也沒查出凶手的半點痕跡,就好像是那人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樣。不會是什麽被離家害死的冤魂回來複仇的吧?”


    “胡說!怎麽可能有這種事?”秋兒的眉皺的更緊,這就更棘手了,不能確認是何人所為,離家定要與花家糾纏不休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簡直是亂上加亂啊!


    “啪!”春兒手中的藥碗摔在了地上,打斷了秋兒的思緒。


    “春兒,你怎麽了?”


    秋兒回頭,隻見春兒眼角含淚,雙手捂住朱唇,一臉的驚喜神色:“小姐,小姐好像醒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血獄女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姻緣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姻緣線並收藏重生之血獄女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