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


    馮孤安靜地站在窗邊,一個人飲著美酒,一連飲了幾杯,忽然有一點莫名煩躁,將酒杯扔到了一邊。


    他喃喃低語一聲?


    “怎麽還沒回來,不該這麽慢的?難道出了什麽事?”


    但隨即馮孤安就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可笑,將這個念頭甩出腦海,嚴武可是淬髓大成的武者,歸腑不出誰能殺他?


    “還有那個賤人,真是可惜,上次顧長生居然這麽輕飄飄的放過了她,不過這次你就跑不掉了。”


    至於田萬鈞回來之後怎麽樣,馮孤安都無所謂,一個侍女而已,就算淬髓了又怎麽樣?


    你姓田嗎?


    外姓始終是外姓,田家不會這麽失智。


    大不了他去老爺子那裏哭訴一番,讓族裏再調兩名高手到身邊就是。


    “他二人一死,田萬鈞便失了雙臂,到時候田萬鈞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他一定會來拚命,隻要他敢來拚,大鬧一場,一切就都好辦了。”


    而一旦成功,他的話語權會上升,在家族之中的地位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撼動,到時候必會放到外城,成為指揮使,


    想到這裏,馮孤安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


    “二少爺,嚴武大當家回來了,手中還提著一顆腦袋。”


    就在這時,有下人來報。


    馮孤安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心想自己果真沒有看錯人。


    “快請!”馮孤安吩咐一聲,連忙推門而出。


    “二少爺,幸不辱命。”嚴武單膝跪地,拱手行禮。


    馮孤安見他衣衫有些破損,身上還有著血跡,當即一驚:


    “那林閣竟如此強悍,能傷了你?”


    嚴武嗬嗬一笑,變戲法一樣又從身後取來一個包裹打開,其中赫然是小桃的頭顱。


    “好好好!”馮孤安臉上帶著笑意,連道了三聲好,可見他內心的驚喜。


    但就在他上前要將嚴武扶起來之時,這一絲笑意就直接凝固在了臉上。


    一杆長槍插在馮孤安的身體上,讓他如同炮彈一般轟的一聲倒飛出去,一連撞碎了三層青石牆體,才停止下來。


    整個人如同一隻死狗一般,就這麽被釘死在了牆上,被釘在那裏。


    “你……”


    馮孤安雙手死死地握住槍身,口中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他看向前方眼中滿是無法置信,嚴武怎麽可能會殺他?


    要知道他可是馮孤安!


    他是馮家的嫡係啊!


    是最受馮家那位明神武者寵愛的小輩,嚴武他怎麽敢?他的利益與馮孤安是一致的啊!


    但是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一刀至少是淬髓圓滿的爆發力,嚴武沒有這樣的實力,對方假扮嚴武,定是要隱藏身份。


    究竟會是誰要殺他?


    同時他也有些疑惑,他居住的地方就是馮家的後方,如此大的動靜怎麽會連一個人都沒有過來?


    可他顧不了這麽多了,他感到渾身上下的力氣卻在快速消退,氣血在流失,逐漸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他的目光中閃過最後一絲不甘的神色,腦袋無力地垂落下來。


    而此時,馮家駐地裏的護衛、仆役才姍姍來遲,看到眼前的情景,幾乎都是一片駭然。


    這簡直是翻了天了。


    馮孤安可是死在自家的地盤上!


    在一個就是馮孤安的身份,他是家主一脈的嫡係子孫,兩家爭鬥,不殺嫡係,這是共識。


    就像他對付田萬鈞一樣,從來沒考慮過殺死田萬鈞本人,隻是將目光放在他的手下。


    嫡係和外姓那是兩碼事,動了嫡係就是要拚命了,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馮家和田家雖然說已經是結了死仇,但還沒有鬧到要不顧一切也要分個生氣的地步。


    畢竟內城還有謝家,還有城主府調和著,無論是出於哪一種考慮,雙方都不會死鬥,不留一點餘地。


    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消息明日就會傳遍東郡內外,就連城主府都會震動!


    ……


    黑夜中。


    林閣悄然望了一眼,接著大搖大擺地從人群中離去,濃烈的白霧從他身上四溢出去,哪怕與他貼身而過的人也不會發現。


    他從嚴武的記憶中得知幕後真凶後就萌生了殺意,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用不管對方的身份如何。


    內城巨頭家族的嫡係又怎麽樣?想要我的命,就算是城主的兒子也照殺不誤!


    前方,一道虛幻的身影正在帶路,這人正是馮孤安的魂魄,不得不說,馮孤安雖是個紈絝子弟,但實力還是有點的,他一槍甩出後,馮孤安魂魄化作的倀鬼過了一分鍾才被他攝來。


    此時,天色還沒亮。


    大批的人馬從四麵八方湧來,將馮孤安居住的院落圍得水泄不通。


    院落裏,馮孤安的屍體已被從牆上放下,那柄貫穿胸膛的殘缺長槍,則擺放在旁邊,上麵殷紅的血跡還未幹涸,隱隱滴落下來。


    站在馮孤安屍體旁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頭發花白的老人,他是第一個過來的。


    整個人就這麽佇立在那裏,陰沉著臉,默然不語。


    “父親……”一個灰衣男子上前,他正是馮孤安的父親,馮光訓。


    老人不說話,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孫子的屍體,過了片刻,他才開口,聲音嘶啞的問道:


    “找到殺死小安的凶手了嗎?”


    “還沒有,已經查過,今夜沒有可疑人員,隻有嚴武出入過這間院子。”馮光訓低聲道。


    馮光訓的兒子很多,但正妻所出的就隻有兩位,天賦一般,用了一枚洗髓丹才成功進入淬髓,可他就是會討老爺子的歡心,馮家第三代的嫡係中,隻有他尤為受寵,也因此將他養成了紈絝子弟。


    不過這沒有什麽,偌大的馮家不是養不起幾個紈絝,大不了就讓他當個種馬。


    替家族開枝散葉。


    即便未來不可能踏入歸腑,但用藥堆也能堆到淬髓圓滿,以後也是可以獨當一麵的,不管是進入鎮妖司,還是去馮家掌控的縣、鎮,都是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


    可現在馮孤安死了。


    死在了他馮家的駐地中。


    “這杆槍是用精鐵打造的,去謝家問一問,此外,把嚴武給我找來。”老人撿起地麵的長槍,望著上麵平滑的切麵沉聲說道。


    “是。”


    馮光訓應了一聲,然後微微閉上眼睛,道:


    “不久前這孩子計劃了一場劫掠,讓田家損失了一批貨物,之後田家報複,便讓人今夜帶兵截殺了東扶門的藥材,之後有人看到嚴武提著武器去了外城。”


    “你是想說,是小安讓嚴武出城,將貨物重新奪回來,結果遭到襲殺。”老人看了馮光訓一眼,繼續道:


    “可田家又能有幾人可以無聲無息地潛進家中殺死小安,而不驚動我呢?”


    馮光訓聽著,微微皺眉。


    想要隔絕一名明神武者的精神力,除了那位城主有這樣的手段之外,幾乎沒有人能做到!


    可是……


    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老人說道:“田家損失了一批貨,馮家今夜也遭到田家的報複,這給了凶手很好的掩飾,在嚴武離開之後,小安死了,說明凶手極有可能一直盯著小安。


    “看來是有人希望兩家在這個時候拚個你死我活,好漁翁得利。”


    “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刺殺。”


    “而且,”老人撫摸著殘槍,道:“他先是殺了嚴武,在以嚴武的樣貌混進家中,小安對嚴武沒有防備,隻以為它得手歸來,凶手就是在這個時候殺了小安。”


    “如此力道……要的就是不給小安一絲活路。”


    老人的推測很準,已經猜測得八九不離十,隻是還有著偏差,林閣並沒有易容成嚴武,他隻是製造了幻覺,讓人以為他是嚴武而已。


    這樣即便有人會留意到林閣,看到的也隻是嚴武的臉罷了,查不到他身上。


    “還真是刻意,今夜田家的報複剛來,對方就動手殺了小安。”


    老人說到這裏,臉色也變更加陰沉。


    顯然,是有人在暗地裏故意想要將水攪渾,挑動兩家的戰爭。


    馮光訓聽完了這一通分析,遲疑著問道:“父親……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


    “查還是要查,對田家一切照舊。”


    老人將馮孤安的屍體抱起來,道:


    “我的孫兒死了,凶手一定要找出來,無論他是誰,我都要他付出代價。”


    “是,父親。”


    馮光訓也點點頭,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冽。


    ……


    城主府。


    莊嚴肅穆的城主府內,


    城主顧萬仁之子顧長生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此時手裏正端著一隻琉璃茶盞,聽著手下的匯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在馮家駐地,馮震的眼皮子底下殺了他最寵愛的孫子?這倒是有點意思。”


    顧長生兩茶杯放下,整個人都靠在太師椅上,抬頭看向天花板,口中呢喃道:


    “是田家嗎?不大可能,馮震這老家夥的精神力不弱,想要瞞過他的感知不容易,不過在自家的地盤上,一時疏忽也正常。”


    “那謝家呢?也不太像啊,三家中他實力最弱,高手最少,這種事風險太大了,一個弄不好,我爹又得扶持一個人上來。”


    關於馮孤安之死,顧長生是一無所知的,唯一確定的就是,肯定不是自家下的手,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主要是田、謝兩家,完全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殺他啊。


    “都司大人,馮家的人來了,言說北城獅山區兵馬分司司馬林閣,昨夜跨區辦案,未經總司允許私自調兵,請求罷免其司馬之位。”


    “哦?”顧長生眉頭一挑,道:“訴求合理,準了。”


    ……


    獅山區兵馬司。


    堂衙內,林閣正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昨夜的事情很大,負責此次截殺的小桃也收到了消息,第一時間找到了他。


    林閣現在演技好的一批,愣是沒讓小桃看出一點破綻,但小桃那懷疑的目光卻始終留在林閣身上。


    昨夜他殺了馮孤安之後,便第一時間從後門回到了兵馬司,與王秀清等一眾捕頭,守著車架一夜,天剛蒙蒙亮,他便差人送到了總司。


    但相比起這一批藥材,馮孤安的死引發的動靜更大,已經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內城。


    不過,林閣這裏也並非一點風波也無,今天一早他就接到城主府的命令,要求整個獅山區兵馬司上下所有人,留在原地待命,無令不得出。


    違抗者,殺無赦!


    這一道命令下來,整個兵馬司人心惶惶,林閣倒是一點擔心也無,田家如果不願保他,大不了就帶著人殺出城去,憑他一身本事,投靠誰都是座上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馮家的發難比林閣預想的還要慢,應該是因為馮孤安的事情拖慢了腳步。


    或者可能是在田家也給了一些壓力,總之到了日上三竿,才有城主府的人來了。


    “司馬大人,城主府來人了。”


    王秀清走進陳牧的堂衙稟報,他此時竟有些後悔。


    內城發生如此之大的動蕩自然不可能隱瞞什麽,相反,這些消息幾乎鋪天蓋地,就是外城區也是傳得很廣。


    他們這些捕頭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身為內城馮家,明神嫡孫的馮孤安竟然被人在自家的地盤上刺殺!


    而他們昨夜還參與了一件,截殺馮家貨物的事,要是沒有馮孤安被殺,他們截也就截了,怒火不會殃及池魚,可現在,鬼知道會不會遷怒他們?


    他們這些小小的捕頭,可承受得了馮家的怒火。


    “來得有些慢啊。”


    林閣聽著王秀清的稟報,緩緩睜開了雙眼。


    王秀清看著林閣的樣子,忍不住苦笑道:


    “大人,您還真是鎮定啊,咱們可能攤上事了。”


    “我知道,你們放心好了,無非就是追究跨區辦案的事,而且你們慌什麽?馮家違法在先,我們是奉命行事,此事波及不到你們,放心好了。”


    林閣無所謂地揮揮手,轉身出了堂衙。


    “林司馬說是奉命行事,我倒是想知道,田萬鈞指揮使不在,林司馬奉的是誰的命令?”


    林閣話音剛落。


    隻聽大量的腳步聲傳來,很快就看到一隊穿著內城衛服的人湧了進來,為首之人一臉冷笑的望著林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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