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凝穿過來時,正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節日剛結束。


    對於他們這種做官的人家,過節就不僅僅是過節了,得應酬交際,家裏人來人往,下人各個忙的不行,所以夫人在節日結束後,感念大家辛苦,給每個人都發了賞銀。


    偏偏陳逸明是庶子,他姨娘已經死了,沒人貼補他,隻能守著月例銀子,過得緊巴巴的,平時他就沒少找茬克扣原身,這回他更是直接默認,原身的賞銀就是他的了。


    當然,麵上他還要裝一裝,說給銀子外道,拿了銀子就相當於承認我把你當下人待了,倒不如送你個禮物,就當答謝你了。


    原身就被他這一套唬得一愣一愣的,可這時寧凝穿過來了,你既然說平等,那就平等的把大家的錢都貪了吧。


    可是,你有哪個膽子嗎?


    貪了這麽多人的錢,他們肯定是要鬧一鬧的,而陳逸明這事太丟人,他也沒來得及給這麽多人洗腦,所以他根本不敢聲張,隻能乖乖拿錢了事。


    至於他說的什麽寧凝聽錯了之類的話,任誰都知道這是托詞,根本不會相信。


    於是,這些下人開始給他使絆子了,比如他去領東西,人家會告訴他正好發完了,或者領到比較差的,再或者,東西直接給錯了。


    幹活也越發不細致,前兩日他騎馬出門,馬還直接把他甩下去了,雖然沒摔傷,但讓他當著整條街丟了好大的人,氣得他直接把馬夫馴了一頓。


    可馬夫脖子一梗,“咱這馬從沒出過問題,老爺大少爺都騎過的,怎麽二少爺騎就出問題了,莫不是畜生也認人?我又沒跟你出門,到了外麵摔了可怨不到我頭上!”


    “你%¥%……¥%¥#……¥”


    但不管怎麽說,他畢竟不能天天責罵下人,這時候官宦人家都講究個顏麵,隻要下人沒犯大錯,都要寬仁以待下人,不然會被人家說家風不好。


    那總不可能就他身邊的下人天天出問題啊!


    這事都驚動陳父了,側麵一打聽才知道,是他有心克扣賞銀鬧的,氣得陳父將他叫過來狠狠罵了一頓。


    之所以沒打他,是因為陳父也有幾分懷疑,他畢竟是庶子,如此貪財莫不是他自己也被克扣了?


    於是對著陳母旁敲側擊地一問,頓時把陳母委屈地不行。


    嘚嘞,這回陳母也記恨上他了。


    陳母還跟管家下令,以後發賞銀,都由公中直接發,不要送到各個院子去,免得有人克扣,簡直是當眾打他的臉!


    陳逸明險些被氣死,隻能背地找寧凝撒氣,“阿凝,你怎麽回事啊,我不是說過嘛,你我難得投緣,我視你為親兄弟一般,從來沒將你當成奴才過,可你竟然挑動大家跟我鬧事,害得我在府裏舉步維艱,實在太過分了。”


    寧凝躬身施禮,“我不過是個下人,哪裏能跟少爺稱兄道弟呢,少爺真是折煞我了,您快別說這話了。”


    “怎麽不能說了?”


    陳逸明仿佛真受了委屈,眼圈兒都要紅了,“你知道的,我在陳家雖有兄弟,但畢竟跟我是隔母的,我一個庶出子弟,他們怎會真心待我。我真是因此才想認你為兄弟,可是你——”


    “那個,二少爺,你還是——”


    “你別打斷我,我一向認為,要做兄弟不是有血緣就行的,還得意氣相投才行,難得你能聽進去我的話,所以我才視你為骨肉至親——”


    “不是,二少爺,你——”


    “不是什麽不是,咱們私下不是一直兄弟相稱嘛,我都不讓你叫我少爺的,這還不能證明我的誠意?!我大哥不過迂腐之徒,我跟他根本沒什麽可說的,在我心裏,從沒把你當下人啊!”


    “二少爺,你還是回頭看看吧。”


    陳逸明愣了,脖子仿佛都帶了響聲,“哢哢”地轉回去,然後就見他大哥鐵青著臉,“好啊,真是我好二弟啊,要不是我親耳聽見,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將我視為迂腐之徒,卻跟下人稱兄道弟,還覺得我們不是真心待你,看來你是受了委屈了,既然如此,咱們就讓爹來主持公道吧,免得我們落下一個苛待庶子的罪名!”


    “哎,不是,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啊,大哥——”


    陳逸明急忙追過去解釋,但人家聽都不聽,直接一狀告到陳父那裏去了。


    陳母也哭哭啼啼,“雖然老二不是我親生的,但我自認對他並無苛待,別人有的從未短了他的,怎麽他就這般記恨我,寧可跟下人稱兄道弟去了,我受了冤枉事小,可這事若傳出去了,豈不把府裏的名聲也連累了,嗚嗚,我真是冤死了!”


    陳父聽了,那板子頓時下去的又狠又快,打得陳逸明狼哭鬼嚎,從屁股到大腿腫起來一片,有的地方還破皮了,鮮血直流。


    可不管他如何求饒,陳父都鐵了心要給他一個教訓,他自己打累了,還把板子交給掌板的,“你們來,給我著實打,不許留情,打死這個孽障都不用償命!”


    看打得差不多了,陳母才開始求情,“罷了,這孩子從前也不這樣,就是進京的路上從馬車上跌下來,昏迷了兩日,醒來之後言行就變了不少,才總是提防我,好像我要害他似的,八成是進了京見了世麵,心就野了。畢竟還是孩子,咱們慢慢教也就是了。”


    就這樣,陳逸明被抬回去的時候,已經人事不省,徹底暈過去了!


    接著就是高燒,就是疼得齜牙咧嘴,陳家倒不會不給他請郎中,不然還真得背上苛待庶子的名聲了。


    但這個時代高燒也很容易要人命的,陳逸明隻能咬牙硬熬著。


    他在府裏人緣不佳,也沒個主子來探望,換在以往他肯定私下抱怨了,但如今他已經不敢亂說話了,隻能趁沒人時死死盯著寧凝,“阿凝,你是不是記恨我了?”


    寧凝一臉不明所以,“二少爺待我這麽好,我哪裏會記恨你呢,之前你背著大少爺說話,聲音還越來越高,所以才會被他聽見的,我一直在提醒你,可是你都沒反應過來啊。二少爺,你說的那些話被府裏其他主子聽見確實會不悅,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


    看寧凝完全沒有不悅的意思,還反過來勸他、為他著想,陳逸明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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