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才是鄭媚今天之所以來的原因之所在。何仁苦笑著,女人想給你什麽的時候,總是因為她想從你這裏得到更多。很多事的確是經過了自己的手。“媚姐,給你說句掏心肝的話,陳經理是何等精明之人,你也心裏有數,他做事是不會留下什麽把柄給人抓的,這個人膽子又大,很多本應是財會上保留的東西他就硬向你伸手來拿,他是領導,你敢不給他嗎?更何況許多事,他根本就連個手續也沒有,多也是叫幾個剛從學校出來的業務員簽字。老泥鰍,溜溜轉,隻是可憐那些青皮後生還以為自己正是受領導重用,意氣風發哩。”


    “那真的沒有辦法了?”鄭媚的嘴撇了撇。


    第五十二章


    下了火車。走到出站口的時候,楊帔的手機響了。“帔姐,我在出站口左……”還沒等薛偉說完,楊帔已經走出出站口,她是見過薛偉的照片的。但薛偉卻沒見過楊帔的照片。她笑著朝薛偉走去。薛偉看到徑直走向他的楊帔也笑了。“你比照片要成熟”楊帔笑著對薛偉說。“你卻沒有我想像的那麽高”薛偉也笑了。兩個人說著,笑著,坐進計程車裏的時候已經相當熟悉了。“帔姐,我們先吃飯,然後就可以在旅館裏長談不用再出來了。”“好,聽你的”楊帔笑著說。薛偉儀表堂堂,話不多,但說出來的話都象是編好的程序一般,準確,到位,一環扣一環。“帔姐,你要不要先沖個澡?”走進賓館的時候,薛偉細緻地問楊帔。“好哇,火車上是挺贓的。”“那我給你放水”說著,薛偉便進了衛生間。楊帔沒想到薛偉會這樣殷勤、細緻、體貼入微,他說給楊帔放洗澡水的時候,是那樣隨意、自然,仿佛這事就應該薛偉來做似的。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帶一點做作,不帶一點挑逗,就那麽理所當然地說了出來。楊帔的心裏有一種久違了的情緒,曾幾何時,自己被這樣照顧過?又是多久了,沒有男人這樣嗬護過自己?薛偉放的洗澡水,水溫剛剛好,楊帔把自己浸在水中,水從四麵八方輕揉著楊帔的皮膚,暖暖的,感覺很舒服。生活是公平的。楊帔是感恩的。在她與趙青鬧得不亦樂呼的時候,在她萬分沮喪,感覺自己很無能、很失敗的時候,在她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遺忘了的時候,一盆暖暖的洗澡水等在那裏,是薛偉專門為她準備的。這盆暖暖的洗澡水,真的令她的體溫漸漸暖了起來。一直暖到心裏。在浴盆裏待了很久,楊帔才走出來。“薛偉,你覺不覺得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很享受?”楊帔笑著,邊說邊極其放鬆地躺在床上。薛偉也笑著,他走到楊帔的身邊坐下。他的手自自然然地放在楊帔的胸前:“楊帔姐,我想讓你更舒服一些。”說著,他的手便在楊帔的胸前按摩著,他的舌也輕輕地撩點著楊帔的唇。多久了,自己不曾和男人肌膚相親?身邊是睡著丈夫,可多久了,和趙青的身體不曾碰過一下?薛偉的手勁道恰到好處,薛偉的舌沒有什麽進攻強占的意思,他隻是顫顫地吻著楊帔的唇,淺淺地啟動著楊帔的嘴,這種不深不淺的挑逗,竟撩撥得楊帔有些不能自禁。她再也無力說什麽,來時的路上想好的話都忘到了腦後。她閉上眼,用心地感受薛偉的愛撫、親吻……楊帔的確不是薛偉的第一個女人,因為薛偉做愛的手法那麽地嫻熟,老道。讓楊帔感受非常舒服。“薛偉,本來想來了和你好好聊聊,然後再決定是否這樣的。”“你不想和我做愛嗎?你不喜歡嗎?”“就我自己來說,我很想,也很喜歡你剛才親我,愛我的感覺。我很舒服。但畢竟你還沒有結婚,我怕對你有影響,也怕傷害你。”楊帔坦白地對薛偉說。“正因為我未婚,所以我可以愛你。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不好,就想讓你來我這裏散散心,我不會說,但我會做。你也感覺得到,我這不是第一次,對不對?談不上什麽影響,我也好久沒有女人了。”“那麽你叫我來你這裏,是為了安慰我呢,還是你想要我這個女人呢?”薛偉明顯地想了一陣才說:“兩者都有”聽了薛偉的話,楊帔的心裏很踏實。一塊石頭落地般,竟沒了顧慮。來這裏,與薛偉做愛,就楊帔而言是喜歡更是需要的。可是她不能不考慮薛偉的感受,如果隻是為了自己的歡愉,一時的發泄而全然不顧薛偉的感覺,那便沒把薛偉當朋友,做人也有些不地道了。本想舒舒服服地躺著與薛偉聊聊自己的想法,卻是先愛了一遭。“薛偉,想不想對我說說你的第一個女人?”楊帔挨著薛偉的身體懶懶地說。“她是我的大學同學……她和你有些象。舒服的時候喜歡叫”薛偉說著,便翻身壓在楊帔的身上,又吻起楊帔的唇,手又放在楊帔的胸前撫弄著……楊帔訝異於薛偉的成熟老練,他可是比楊帔小許多的。可是他的思想,他的行為全然比楊帔還世故、還沉著。楊帔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句不恰當的話:自古英雄出少年。她對薛偉竟有了幾分敬意。“薛偉,我是不是讓你快樂?”“你快樂嗎?”薛偉用手臂環著楊帔的頭問。“很快樂”楊帔由衷地回答薛偉。“你快樂,我就快樂”楊帔聽薛偉這樣說,便沒得再說。在楊帔的心裏,在來時的路上,楊帔一直覺得薛偉是未婚的弟弟,潛意識裏當他是大男孩。可現在聊著,愛著,楊帔不但一絲一毫感覺不到薛偉的年輕。反倒分分秒秒,字字句句都體會到薛偉的成熟與男人的魅力。這種感覺讓楊帔對薛偉重新認識。重新評價。“薛偉,我沒想到你這樣專業”楊帔笑著對薛偉說。“你真的喜歡嗎?”“是呀,你從哪裏學來的?”“現在的年輕人,和你們那時不同,兩個人感覺好,就在一起睡。相處最多二個星期就會睡在一起的。”薛偉平靜地說著。“那你現在有沒有睡在一起的女朋友?”“這裏沒有,老家裏有一個。過一陣子可能會和她結婚吧”“想要結婚的女朋友也睡在一起嗎?那是不是裝得紳士淑女一些才好娶好嫁呀?”楊帔真的感覺有些意外了。“她想和我在一起睡,那就睡了。但我們都瞞著雙方家長。嗬嗬,可不能讓家長知道的。”聽了薛偉的話,楊帔又感覺到和薛偉不是一代人了。她們那代人,屬於六十年代的人。最前衛的,也隻是和非婚姻的男女有過性。和即將成為自己丈夫或妻子的人,在婚前都是非常小心的。總怕在對方心中壞了自己良家婦男,良家婦女的形象。並不是不想性,也不是純潔如水,隻是虛偽地掩飾著自己的許多想法。薛偉這一代人,屬於七十年代。他們做著自己想做的,勇敢而坦白,追求的是性情,而不是麵子。也許一樣不完美,但卻活得很痛快。楊帔脫口而出:“真羨慕你們。”“也沒什麽,走上婚姻也不過如此吧”薛偉竟飽經蒼桑地說。楊帔笑了:“你還沒結婚就這樣說,那我這離婚的要怎麽說呢?”“也是,不說了。還是做吧”薛偉也笑了。兩個人就這樣說說、聊聊、親親、做做,竟是到了深夜。第二天楊帔走的時候,在車站,她緊緊地握住薛偉的手。看著薛偉,什麽也沒說。她不想說再見,因為她覺得薛偉是朋友,所以不要再見。在回來的路上,楊帔想著和薛偉相處的這一夜一天,想著薛偉的活,薛偉的吻,薛偉的愛。她覺得和薛偉會是永遠的朋友。但他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他。他有他的軌跡。她有她的方向。他正圍著婚姻的中心轉,而她,剛剛繞出婚姻的中心。不過。也許正因了這距離,才得以互相欣賞吧。一路上,楊帔的手裏一直把玩著薛偉送給她的小禮物。回到了s市,楊帔的心又莫名地煩燥起來。想到過幾天就要走了。想到趙青以前種種的好。楊帔便盡量壓製自己的脾氣,盡量做到說話的時候心平氣和。甚至在做好晚飯的時候,她會喊一聲:“趙青,吃飯”趙青也心平氣和地說:“你們先吃吧”他還是不和楊帔和趙曼一起吃飯。楊帔也不發火,也不言語,她也隻是客氣客氣罷了。趙青如果真的來吃了,最不適應的恐怕還是楊帔自己了。餘下的幾日,楊帔打點著行裝。很是勞累。她本想隻帶些衣服等生活必須品,想把大量的書寄存在趙青處。這樣運來運去的,費力費錢,實在太煩了。楊帔想等自己有了房子,或者工作的事情有了最後的結果的時候再來運這些書。她和趙青說了這層意思。趙青卻說:“還是一次拿走吧。別寄存在這了”聽了趙青的話,楊帔的心堵得難受。她什麽也沒說,一本一本地收拾起書來。晚上,趙青回來了。他上著網,看著楊帔打包,也不說話,也不幫忙,楊帔有些氣惱,也有些釋然。不幫也有不幫的好。少欠了份人情。她理解趙青的心情也不好受。但不欣賞趙青的做法。他太小氣了。白天,累了,就上網看看文章,與薛偉聊幾句,倒也是極大的安慰。回s市後,薛偉總是天天給楊帔留言,話不多,但極盡關懷,著實讓楊帔的心裏暖暖的。但距離畢竟是有的。薛偉的話雖然能暖楊帔的心,但薛偉的手卻無法再暖楊帔的身。對薛偉,楊帔是溫暖而冷靜的。她無論自己怎麽樣的情緒,都不會讓薛偉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畢竟薛偉還沒有結婚。這,也算是道吧。和何仁的交流倒是越來越親,越來越近了。“帔兒,我想看看你的樣子。發照片給我好嗎?”每次楊帔與何仁聊,都感覺何仁在笑。那笑就象一個父親在聽女兒撒嬌,又象一個情人深情地撫摸著楊帔的皮膚。說來也怪。楊帔和薛偉聊的時候,她會盡情地向薛偉傾述自己的煩惱,薛偉總是靜靜地聽,而楊帔有時會越說越煩,為了不想太煩薛偉,她會常常主動地不和薛偉聊了。而和何仁聊,不論楊帔怎樣的煩燥,看到何仁的話,她就會象被馴服的野馬般立刻就能安靜下來。何仁似乎了解她每一根經脈,說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能烙到她的心。她不想再說她的煩惱,隻想隨何仁的牽引,與何仁一起漫遊。她說不出為什麽會對何仁有這樣的感覺。隻是滿心的喜歡。“好哇,我現在發不了。盤已經打包了。過幾天我一定發給你。你也發給我嗎?”楊帔已經滿心柔情。“我現在就發給你”“好,我等著。”楊帔把身體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著頭,她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想,她在靜靜地等何仁的照片。“你看看信箱吧,我已經發完了。嗬,我發了二張。”“好哇,我這就看。”楊帔說著打開了信箱。可是,信箱裏沒有何仁的照片。她等了一小會兒,還是沒有何仁的照片。“怎麽回事呀?沒有呀”楊帔打了一句話給何仁。“是嗎?還沒收到?那我再發一次給你吧。嗬,我還從來沒這樣急切地想讓別人看我呢”楊帔體會著何仁的話,心裏又是顫顫地感覺。似乎心中那根擱置了很久,塵封滿身的弦被撥響了般,她體會著何仁坦白而含蓄的話。體會著一個現代的年輕男人嘴裏說出的古典的味道。這種感覺是楊帔最喜歡的。男性的主動加坦白,卻又配著君子的禮節加含蓄。何仁象一個翩翩君子般節製,又象一個最細膩的情人般親吻。他的話,於微妙處,總能讓楊帔體會到一種悠起來的感覺:心悠悠,神悠悠,身體也悠悠。“我看到了你的照片了。讓我看一會兒再和你聊好嗎?”楊帔看到何仁的第一眼,便是看何仁的眼睛。然後她才看何仁的輪廓。她強烈地感覺到:自己和何仁是同類。說不出什麽理論,也沒有什麽根據,但那種同類的感覺卻異常強烈。何仁的這兩張照片都是在家鄉照的,一張身後是綠草,別一張的背景是一棟房子,那房子是何仁的家嗎?楊帔想著,不知不覺地用手指撫摸著電腦上何仁的臉,撫摸著何仁的嘴唇。她的手指在何仁的嘴唇上來回地輕撫著,然後又繞到何仁的胸、何仁的肚子。何仁是穿著外衣照的像。但楊帔的手指撫摸何仁肚子的時候,似乎感覺到何仁那微微凸起的將軍肚兒。她的手指在何仁的肚子上劃著名圈,一圈一圈,她輕輕地笑了。“我是不是長得很帥呀?”正在楊帔的手指打算再往下移動的時候,何仁發來了話。“嗬嗬,嗯,”楊帔收回手指,笑著給何仁回了話。“看了你的照片,我覺得我們是同類”“你這樣想嗎?什麽時候也讓我看到你?”“一定的,等我回東北就發給你”臨回東北的前一天,楊帔帶女兒趙曼到超市去買些火車上的吃食。習慣性地,她為趙青選了二個午餐肉罐頭和一袋他愛吃的奶糖。待放到推車裏的時候,她想起來,她和趙青已經算是離婚了。不必再為他的生活操心了。她拿起罐頭想放回貨架,可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又把罐頭放回貨車:畢竟夫妻一場,好聚好散吧。索性地,她又為趙青選了二包方便麵。她一邊推著車一邊想:如果有一天趙青潦倒了,要飯要到她門下,她會怎麽樣對待趙青呢?把他踢出門外、賞他一口飯、收留他住下來,隻當前塵往事都沒發生過?楊帔無法回答自己提出的這個問題。感情,真的是誰也說不清楚的東西。今天的感情尚且把握不住,誰又能說得了明天?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楊帔回到家裏,做了一頓最後的晚餐。她做了一鍋紅燜肉,盛出滿滿一大碗,用塑料薄膜封好口兒,放在冰箱裏,心想:這夠趙青吃一個星期的了。又炸了一個雞翅膀,這是趙曼最愛吃的菜。同樣地,她也給趙青單留了幾支放在碗櫃裏。又做了兩個素菜,一個海鮮湯。她機械地做著這一切,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要給趙青做這些。心裏很不是個意思:為什麽心心念念地似在為趙青做這頓飯呢?!眼睛裏濕濕的,卻是不敢深想,怕忍不住又哭。“趙青,趙曼,吃飯了”楊帔輕鬆、平靜地叫著他們倆。趙青、趙曼都來到餐桌前拿起了筷子。趙青是知道楊帔和趙曼明天早晨走的。他也明白這是一家人最後在一起吃的一頓飯了。趙青象要說什麽,但什麽也沒說出來。他隻是夾了隻雞翅膀在一下一下地吃著。“吃吧,趙曼,這是你最愛吃的,多吃幾個”楊帔說著也拿起了碗筷。她舀了一羹匙湯,喝了一小口,覺得那湯真燙,燙得她的舌頭都疼。她的心一酸,低下頭緊扒了幾口飯,夾了口素菜放在嘴裏,那菜又苦又硬又澀。竟是怎麽也咽不下去。她低頭嚼著那菜,咽了幾咽,卻還是咽不下去,她放下碗筷走到廚房,吐出了嘴裏的飯菜,淚水無聲地流了出來。打開水籠頭,沖洗著臉,卻是怎麽也沖不淨臉上的淚水。她走進臥室,打開電視,把聲音打得很大,認真地看起電視來。清晨,楊帔早早醒來,坐在沙發上想著事情。再查點一下要帶的東西,趙曼,趙青也相繼醒了。趙青習慣於晚睡晚起。今天,他破例起了一個大早,他也是個有心的人吧。楊帔和趙曼提著包走出大門的時候,趙曼和趙青說再見,趙青手撫著門也和趙曼說再見。楊帔則一句話也沒說,低著頭提著包在前頭先走了。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一片片的綠在眼前掠過。楊帔的心裏一片茫然。自己將來的日子會怎麽樣?自己的工資夠不夠供女兒上學呢?自己會住多久的集體宿舍?此生自己能不能掙到一間房子,不靠任何人,隻靠自己的力量掙到,能嗎?灰姑娘當年遇到白馬王子那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如果灰姑娘長得不漂亮,白馬王子還會愛上她嗎?如果灰姑娘長得既不漂亮,年紀又大了,還帶著一個女兒,如果她還想會有白馬王子能喜歡她,那是不是太天方夜譚了?一切看來隻有自己撐著了。眼淚可以流,但是不能軟弱地倒下。別人不愛老女人,自己卻不能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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