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門將軍。”劉德裕代為回答道說。


    “嘖,嘖,嘖。”老道搖頭晃腦,“以將軍之貌,應為開國之勛,不應居為監門將軍。”聽老道這麽一說,慌得劉德裕起身非要跟長孫安業換座,說:“大人還是坐在上首吧,早晚大人得反過來做我的頂頭上司。”長孫安業本來酒就喝多了,被這老道的話一“沖”,人就更暈了,他當仁不讓坐在僅次於李孝長的位置上,他不斷地偷偷打量著李孝長,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不凡氣度,老道見狀,直點頭問長孫安業:


    “你說說都督大人哪點不一般,貧道看看你說得對不?”長孫安業擠擠眼,猛然有什麽大發現似的,說:“眼,眼,都督大人的眼不一般。”


    “對了,”老道手捋鬍鬚哈哈大笑,“李都督目如日月,單憑這點就貴不可言!”


    “長孫大人,屬下敬您老人家一杯酒。”本來是上司的劉德裕端著一杯酒,卻一下子單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說。


    長孫安業一飲而盡,接著又喝了一杯元弘善獻來的酒。平常喝點酒就大話連篇的他再也按捺不住,摔掉外衣,拍著胸脯,當仁不讓,大聲說:


    “諸位要想有所作為,除非當今之主,由我扶保,另立新君!”


    劉德裕馬上跟上去說:“都督骨相大貴,可登九五。隻要長孫大業在宮門發難,再來個玄武門之變,除去當今,我率兵馬上接管南衙宮城,擁立都督,咱所有的夢想豈不一蹴而就。”


    元弘善也在一旁吆喝著:


    “他太宗皇帝就這麽幹的,說起來天大的事,實際上三下五除二就定了局了。”


    長孫安業此時已激動得手心出汗,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乘著酒勁問李孝長:


    “事成之後,當如何謝我?”


    李孝長依舊非常沉穩,朝劉德裕努努嘴:“你和長孫愛卿講講。”


    “封你為宰相是沒得說了,劉德裕指手劃腳地說,“後宮佳麗,可由君自選,府庫珍玩金銀,任君取用!”


    長孫安業一聽,喜得心裏直癢癢,照這樣說,我不就成了二皇帝了。長孫安業當即酒興大發,豪邁地一揮手:“拿酒來,今兒喝個一醉方休!”


    “留一口,留一口。”元弘善嘻笑著對長孫安業說,“今晚咱都住在這不走了,都督大人選了幾名美妾陪咱們。”


    長孫安業一聽更加高興,乘著酒興一拱手對李孝長說:“正好咱都說完,李大人何不這就把你的美妾叫出來。”


    “美妾有的是。”李孝長拍一下巴掌,角門再一次打開,這次進來的不是死老道。但聽琅珮作響,聞香風陣陣,一溜兒美妾款款地走了進來。


    剛一接觸李孝長這個人,長孫安業就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特別是還有佳麗陪侍身畔,更是感到心滿意足。早晨,略感到疲倦的長孫將軍回到府中,剛想倒頭補上一覺,管家滿臉喜色地推門進來——


    “老爺,嘖嘖……”


    長孫安業情知有好事,“撲嗵”坐了起來,管家貼近他的耳朵小聲說:


    “李孝長大人差人送來一車金銀。”


    “什麽?”日子緊巴慣了的長孫安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銀!滿滿一車金銀。”管家兩手比劃著名,嘴裏還在“嘖嘖”著,“整整一輩子咱也花不完。”


    “這算啥?”長孫安業到底是長孫安業,頭枕著雙手,仰望著天棚,自言自語地說,“坐擁後宮佳麗,府庫任我取用,那才是不枉一生啊。”


    管家見老爺還未醒酒,說話仍然大舌頭,忙把門帶上,走了出去。一心想當開國元勛的長孫安業著了迷似的,白日裏大手大腳地花錢,目無一切。晚上睡在床上則盤算著怎樣幹掉當今之主李世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一向把持不住自己的他,睡不安穩,動不動就在夢中大喊——


    “上,上!膽大的吃肉,膽小的啃剩骨頭。”


    “殺啊,殺啊!勿讓李世民跑了……”


    李孝長、劉德裕那邊還沒計劃好,政變的事八字還沒一撇,長孫安業先吆喝滿了,監門將軍府中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知道了這事,都跟著心下不安。私下裏悄悄議論:


    “老爺當年把幼年的皇後斥還舅家,而今皇後不念舊惡,把老爺提為監門將軍,按理說恩禮甚厚,怎麽老爺還不知恩圖報,反而在夢中喊出如此不堪的話來。”


    多數人忌諱長孫安業是皇親國戚,再說又是夢中的事,都沒敢多往壞處想。但府中一個叫王利的僚屬卻放在了心上,此人原是秦王府中一個士兵,秦王登基後,他也做了一名軍官,自然是對太宗皇帝忠心耿耿。他聽說監門將軍夢中喊大逆不道的話後,二話沒說,即求見皇上,上告此事。太宗皇帝異常重視,當即指派大理少卿戴胄查辦此事。


    長孫安業哪裏辦過什麽大事。十幾個甲兵衝進監門將軍府,將長孫安業提小雞似的提到大理寺。大理寺廟堂巍巍,鐵麵無私的判官戴胄當中而坐,手持械具的衙役喝著堂威。長孫安業一見這陣勢,早嚇得小腿肚子轉了筋,腦袋“嗡”一下就覺得大了……經過戴胄的三推六問,兩個時辰不到,長孫安業便一五一十全都招供了。還可憐巴巴地說:


    “俺原先可沒有這個心啊,是李孝長、劉德裕、元弘善他們讓我唆使宿衛兵作亂。事成以後,他們當皇上的當皇上,當宰相的當宰相,也不過許我金銀、美女任我所取,試想我一個人能用多少金銀、美女……”


    長孫安業鼻子一把淚一把,戴胄命人將他押了下去,而後一麵差人飛奏皇上,自己則親自率隊抓捕李孝長、元弘善等人。太宗又驚又怒,當即詔令把主犯李孝長拉到菜市口砍了。李孝長伏誅後,長孫安業等人也依律定為死罪。


    龍椅還沒坐穩一年,就有人想在宮中作亂,太宗非常生氣,回到後宮還是不能釋懷。長孫皇後親手為太宗脫下朝服後,亦眼淚汪汪地匍匐在太宗腳下。


    “沒你的事,你跪倒幹啥?”太宗伸手想把皇後拉起來。長孫皇後跪倒不起,說:


    “臣妾自知有薦人之誤,臣妾現在隻是想請求聖上免安業一死。”


    “什麽?”太宗生氣地拍著桌子說,“長孫安業身受國恩,不思報效,竟謀與宿衛兵作亂,欲殺朕躬,大逆不道,十惡難赦!”


    長孫皇後再拜說道:“安業之罪,實當萬死。然不慈於妾,天下知之。今置於極刑,人必以為妾之所為,恐亦為累聖朝。”


    說著長孫皇後哭了起來,太宗被哭得心軟,火氣漸漸地消了下去,心說皇後要求減免長孫安業的死罪,其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於是吩咐一個近侍:


    “長孫安業‘死罪’之事,命大理寺重新議定。”


    “重議”就是想要求改判,戴胄哪裏願意,第二天朝上就向太宗鄭重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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