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讓他們安排冊後大典,你下一步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了。”太宗噴著酒氣對長孫氏說。勤勤懇懇的長孫氏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歡喜,仍然做一個賢惠的妻子所能做的一切,她奉上一杯熱茶,看著太宗喝了幾口,又為太宗除去內襪,把他的雙足放到熱水裏,輕輕地撩水為他洗腳。“這事讓宮人幹就行了,你一個堂堂的皇後……”太宗一邊享受著愛意,一邊責怪著長孫氏。


    “皇後再尊貴,也是皇上的妻子,也要盡一個妻子的責任。”長孫氏想說出這句話,但終於沒有說,仍然輕柔地給太宗洗腳。


    熱水洗了腳後,換上新襪,又穿上柔軟的便服,太宗人變得輕鬆多了,他斜躺在龍榻上,剛才的醉意已變成融融的享受。


    “楊氏到哪裏去了?”太宗眯著眼看著周圍問。


    楊氏就是李元吉的妃子,那個在大屠殺的早晨梨花帶雨、顧盼生情,被李世民從屠刀下一把拽出的那個女子。長孫氏見新皇帝想楊氏,不以為怪,對旁邊的宮人說:“召楊氏侍候皇上。”


    由於李世民的寵愛,加之長孫氏的大度,楊氏在東宮內受到很好的禮遇,隔三差五地陪侍李世民,如今正值南麵升座的喜慶日子,回到後殿的李世民閑心一來,馬上又想到了楊氏。


    楊氏玉質柔膚,態媚容冶,裊裊婷婷地走進內殿。長孫氏一見,領著宮人識趣地退了下去。楊氏蓮步移至臥榻,偎到了太宗的懷裏。


    “你願意侍候朕嗎?”


    “願意。”楊氏的聲音像鶯兒一樣纏綿動聽,她用蘭花指輕輕地撫摸著太宗的胸膛,“妾常常從夢中笑醒,妾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得以侍候皇上。”


    “你還想元吉嗎?”太宗審視著楊氏的反應。


    這話顯然有些煞風景,見太宗又來問此類話,楊氏也不傻,忙躲開元吉回答道:“妾心裏裝的都是皇上您。”


    太宗哈哈大笑,手點著楊氏的鼻子說:“朕就喜歡你這個機靈勁。元吉雖然死了,但朕也不會虧待他,過一段時間,朕還要隆重地禮葬他和李建成。”


    長孫氏在外間等了一會兒,見楊氏臉紅紅的從裏麵出來了,方才走進去,叫宮人侍候太宗洗濯,完了又親手扶太宗歪靠在臥榻上,方說:“後宮宮女上萬,青春在宮內逐漸消磨著,好多人終生未被眷顧,毫無生命的樂趣。皇上仁愛,更兼南麵升座,應對後宮有所裁減,以示皇恩浩蕩。”


    ◎宣布裁減宮女


    太宗剛剛臨幸過楊氏,心情愉快,點頭認可了長孫氏的肯請。再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拋開這一切不說,簡放宮女也是行善積德的事,也會給新皇帝帶來莫大的美名,何樂而不為!“行啊,”太宗說:“你馬上就是皇後了,這事你作主,看放多少合適。”


    “臣妾隻是提出建議,放多少還得皇上說了算。”


    “先放三千吧,”太宗伸出三個指頭說,“那些進宮時間長的,年齡大的,老的,醜的,先讓她們走。”


    太宗捋捋鬍子,又歪著頭沉想了一會,對長孫氏說道:


    “太上皇遜位,再居住太極宮不太合適。房玄齡他們李建議太上皇徙居弘義宮,這也向世人表明太上皇徹底離開了權力中心,這對穩定局勢、民族團結大有好處。”長孫氏隻顧給太宗捶腿,並不吭聲,太宗又說:


    “太上皇徙居弘義宮雖然有諸多好處,但感情上來說,太上皇恐怕接受不了,一下子從住慣的地方遷走,對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來說,肯定不合適。遷與不遷,朕一時拿不定主意,愛妃一向慮事全麵,你替朕拿一個主意吧。”長孫氏辭道:


    “牝雞可晨,唯家之索。妾一介婦人,怎敢與聞政事!”


    “你也可以說說你的意見,比如像簡放宮女一事。”太宗說。


    “簡放宮女,一者揚君之德,二屬後宮內務,臣妾因而大膽提意見,至於有關國家大局的政事,非臣妾所知。”


    太宗知道長孫氏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便不再追問她“太上皇徙居”的事。但皇帝的事畢竟多,過一會兒,太宗又忍不住地問:“待你立後那天,朕想一併冊立楊氏為貴妃,你意如何?”


    長孫氏答道:


    “皇上多少年過的都是戎馬生活,如今南麵稱君,更是政務繁忙,日理萬機,難得享受兒女情趣。楊氏若真能給皇上帶來歡娛,皇上不妨立她為妃。”


    “有你這話朕就放心了。”太宗撇撇嘴,又感慨地說,“她畢竟做過元吉的妃子,朕收了她,一定會惹來不少世人的議論。”


    作為一個妻子,長孫氏所能做到的,是盡量服從丈夫,她想了一下,開導太宗:


    “即使一國之明君,也難以做到完美無瑕。皇上隻要把國家治理好了,人民生活幸福安康,就必能贏得歷史的尊重!”


    聽了長孫氏的話,太宗非常高興,他振作了一下精神,讓長孫妃拿一本《尚書》來,偃武修文,太宗以要治理好天下的雄心,耐心地一字一句地品起儒家典籍。


    第二天早朝時,太宗首先拋出了《放宮女詔》,言“……宮女眾多,久離親族。一時減省,各從罷散,歸其戚屬,任從婚娶。”一般皇帝登基後,都會發布征美令,在民間大規模地選美,太宗登基後卻宣布裁減宮女,大臣們頗覺奇怪,太宗當廷解釋道:“婦人幽閉深宮,情實可湣。隋朝末年,求采無已,至於離宮別館,非幸禦之所,多聚宮人,此皆竭人財力,朕所不取,且灑掃之餘,更何所用?今將出之,任求伉儷,非獨以省費,兼以息人,亦各所遂其情性。”


    太宗的一番話冠冕堂皇,大臣們紛紛投以敬佩的目光,表示贊同,有的說“宮女無用者尚多”,有的說“她們虛費衣食,”有的說“非獨以省費,兼以息人”。見“釋放宮女”一事贏得這麽多好的反響,太宗趁熱打鐵,又拋出第二道旨意:將太上皇徙遷大安宮。大臣們這下都啞口無言了,此等事不便發表意見啊!“裴愛卿?”太宗叫道。


    “臣在!”


    “太上皇徙居之事,由你前去辦理,好好跟太上皇解釋解釋!”


    “臣遵旨!”裴寂硬著頭皮答應下來,誰讓他和太上皇關係最鐵呢。太上皇還真聽裴寂的,三勸兩勸,太上皇同意搬家,說搬就搬,第二天太極宮裏就行動起來了,大包小行地開始徙居。“太上皇小心,小心!”裴寂攙著高祖,迎著燦爛的朝陽,小心地邁過殿坎。


    十幾輛馬車停在殿外,宮人們在偏門穿梭來往,不停地搬抬著東西,一輛裝飾豪華的步輦停在殿階下,正翹首等待太上皇的到來。“這要往哪裏搬呀?”連往哪裏搬,高祖似乎都沒記住。


    “到大安宮,到大安宮。”裴寂打著圓場說,“太極宮離水太近,有些潮濕,對太上皇的身體不好。”


    “大安宮在哪裏呀?”高祖步履蹣跚地坐上禦輦,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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