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點點頭,說:“事不遲宜,明天我就奏明聖上,設立文學館。”


    房玄齡看著秦王說:“大王以後不可意氣用事,在長安要注意結交權貴,尤其是內廷,聖上身邊的貴妃們不可小瞧。近來她們屢次來向天策府為她們的屬求官,大王要盡快答應她們。”


    秦王又點點頭:“與嬪妃們搞好關係是很重要,也可以私下裏送一些寶貨給她們。”


    這時,一直不說話的杜如晦說:


    “地方上的勢力也不可忽視,大王掛名陝東道行台尚書令,東都洛陽等河南一帶的州郡一定要牢牢抓住。大王可尋機奏明聖上,派屈突通大人鎮守洛陽。”


    見三位謀士所提皆中要害,秦王十分高興,暗暗慶幸手下有如此智略之士。他接著杜如晦的話說:


    “東都洛陽形勝險要,丟了哪裏都不能丟了它,它是我們對付敵對勢力的重要基地。”


    ◎魏徵人窮誌不窮


    四個人又密謀了一陣,方才走出密室。時候已近隆冬,冰冷的月光照著寂靜的秦王府後苑。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來,四個人不約而同打一個寒顫,但四顆隱藏著重大秘密的心卻熱乎乎的。四個人,緊緊握了一下手,一前一後消失在沉沉的暗夜裏。


    計議已定後,這天早朝,秦王李世民出班奏道:


    “東都洛陽,事繁任巨,臣請陛下派得力能幹之人,鎮守洛陽。”


    高祖一聽有理,眼看裴寂等人問道:“何人堪任?”


    沒等裴寂等人反應過來,秦王接著奏道:“兵部尚書屈突通老成持重,可以為任。”秦王此話一出,別人也不好當場反對,高祖見堂下沒有不同意,遂發詔道:


    “詔令屈突通為陝東道大行台右僕射,領洛陽令,即日赴任。”屈突通幾次隨秦王出征,明顯是秦府一派的人,太子李建成見勢不妙,急向裴寂使眼色,裴寂久居京城,和太子打得火熱,心領神會,出班奏道:


    “洛州初平,遠近尚未完全歸附,臣以為齊王遙領洛州總管最為合適。”


    此言一出,秦王大覺意外,齊王李元吉一向與自己麵和心不和,若其領洛州總管,必然會牽製屈突通,打亂自己完全控製洛陽的如意算盤。他腦筋一轉,接著奏道:


    “齊王位為司空,朝中事繁,不如另委一親王領洛州總管。”高祖一聽也對,俯身問道:“親王中誰去合適?”


    秦王當即回道:“淮陽王道玄隨臣征戰洛陽,戰功卓著,威名遠揚,對洛州一帶人文地貌也比較熟悉,洛州總管一職,非淮陽王不可。”


    淮陽王李道玄久隨秦王,無疑又是他的人,但秦王奏請李道玄為洛州總管,桌麵上說又無甚不當,高祖當即答應下來,發任淮陽王為洛州總管。淮陽王李道玄,及高祖從父兄子也。


    詔令已出,無可更改,太子李建成和裴寂十分緊張,正想思考對策,卻見秦王又上前一步,叩首奏道:


    “武以安邦,文以治國。如今海內浸平,請陛下準臣設立文學館,以講論諸經文義,弘宣禮教。”


    此言不無妥當,由不得高祖不點頭,當即準其所請。


    今日早朝,秦王連發炮珠,迭出奇招,大出太子李建成一派人的意料。下朝之後,李建成召裴寂、竇軌等人來到東宮,緊急商討對策。幾個人左思右想,決定設立修文館,排擠秦府的文學館,把弘揚教義、修史等文化工作集中起來,在裴寂所領導的秘書省全麵實施。


    經過一番緊張的操作,待各方麵有了眉目之後,裴寂指示起居舍人令狐德棻向高祖當麵奏道:


    “近代以來,多無正史,梁、陳及齊,猶有文籍,至周、隋遭大業離亂,多有遺闕。當今古猶接,尚有可憑,如更十數年後,恐事跡湮沒。陛下既受禪於隋,復承周天曆數,國家二祖功業,並在周時,如文史不存,何以貽鑒今古?如臣愚見,並請修之。”修史提供借鑑,有利於大唐的功業。國家設立修文館,理所應當,高祖當即批準下來,詔命中書令蕭瑀、給事中王敬業、著作郎殷聞禮修《魏史》;侍中陳叔達、秘書丞令狐德棻、太史令庾儉修《周史》;兼中書令封德彝、中書舍人顏師古修《隋史》;大理卿崔善為、中書舍人孔紹安、太子洗馬蕭德言修《梁史》;太子詹事裴矩、兼吏部郎中祖孝孫、前秘書丞魏徵修《齊史》;秘書監裴矩、給事中歐陽詢、秦王文學姚思廉修《陳史》。高祖還在詔書中定下修史的原則,什麽“務加詳核,博採舊聞、義在不刊,書法無隱”之類。


    修史是好事,秦王舉雙手贊成,他的“文學館”也誌不在此。天策府裏,府屬杜如晦,記室房玄齡,虞世南,文學褚亮、姚思廉,主簿李玄道,參軍蔡允恭、薛元敬、顏相時,谘議典簽蘇勖,從事中郎於誌寧,軍谘祭酒蘇世長,記室薛收,倉曹李守素以及國子助教陸德明、孔穎達,信都善文達,宋州總管府庫曹許敬宗等,並稱為文學館“十八學士。”


    秦王把這十八學士,分為三班輪流值宿館中,供應膳食,待遇甚厚。在這十八學士的影響下,四方文才之士,逐漸靠攏過來。秦王在朝謁公事之餘,便來到文學館,與諸文士談古論今,討論墳籍、商略前載。秦王見庫直閻立本的畫境界極高,命其作十八學士的畫像,並讓褚亮作贊,掛於牆壁上。一時間,文學館的影響越來越大,時人謂之入選文學館為“登瀛洲,”意思是入了仙境,成了不愁衣食的活神仙。


    文學館成了秦王的人才儲備庫。東都洛陽也在秦王的勢力範圍之內。太子李建成感到巨大的壓力,當先之計,他最需要的就是讓能謀善斷的僚屬太子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像獵狗一樣,為東宮四處搜羅人才。


    長安東城一個普通的院落裏,幾隻竹竿撐起的葡萄架下,一個身材矮胖、麵黃微須的四十多歲男子,正手拿剪刀,哢嚓哢嚓地為葡萄剪枝,他心不在焉,剪著剪著,把剪刀一撂,長嘆一聲,又背著手在小小的院落裏徘徊。此公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向李密連上十大計策,卻被李密譏笑為書生之見的魏徵。


    魏徵本為山東曲阜人,父母早亡,少小孤苦,衣不遮身,食不充口,寄人籬下,飽受族人欺淩。但魏徵人窮誌不窮,胸懷大誌,討飯之餘,就湊在私塾外跟著先生念字認書。及長後,他四處搜羅兵書戰策經史,日夜苦讀。常常在別人跟前自謂自己“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一定會做到宰相的位置”。但年至三十,仍舊無所作為,常常惹得鄉鄰恥笑。


    隋末群雄並起後,魏徵看準瓦崗軍的勢力,投奔到李密的帳下,當一名小小的書記官,人微言輕,得不到重用。李密兵敗降唐後,魏徵隨行到長安。他數次上書朝廷,自請出使山東,招降李密舊部。朝廷雖未把他看在眼裏,卻也讓他去了。魏徵憑三寸不爛之舌,果然招降了徐世勣 等數人李密舊部,但捷報剛傳到長安,竇建德卻掩兵山東,將魏徵辛辛苦苦招降的州縣全部占了過去,連魏徵本人也做了竇建德的俘虜。別人不欣賞魏徵,出身草莽的竇建德卻獨具慧眼,拜其為起居舍人,參與機密。但未等魏徵施展才能,竇建德義氣行事,命敗被擒,魏徵又成了一個不光彩的大夏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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