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白瞪著一雙狐狸眼,看著黑乎乎的四周,腦子木木的,一片空白。


    真黑啊……


    該不會是到地獄來了吧?


    正彷徨著,隱隱約約傳來悲慟的哭聲,環繞在四周,空空洞洞的,虛幻飄渺,讓這個黑暗的空間更增添了幾許陰森恐怖,他立即緊張地豎起耳朵,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擦!當了一輩子狐狸,風餐露宿八百年,修了三生三世的妖氣,度過大小天劫不下二十次,甚至差點被天雷劈成焦炭才終於修成正果得道升仙,在天界混了還不到五千年,這就意外死亡下地獄了?


    他不服!


    他又沒有填報誌願說要到地獄來替天帝視察獄情!再說了,仙人不能隨便被判死刑的!


    李少白急得團團轉,忽略了腳下的柔軟和凹凸不平的奇怪觸感,更沒空去關心他現在是四腳著地還是兩腳著地,隻恨不得將這黑暗撞出個大洞來,逃出生天去,找玉帝老頭算賬!


    也許是他的咒罵起作用了,頭頂上方終於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很快,露出一條縫隙,強烈的白光照射進來,刺得他原本就細長的狐狸眼更是眯成了一條縫。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在上方如雷般炸響,連帶著響起一片驚呼,在紛紛嚷嚷的吵雜聲中,李少白當機立斷一躍而起,縱身跳了出去。


    一道紅影閃過,如七月流火,驚得不少人手中捧著的祭器祭品掉了一地,於是有人大喊一聲“詐屍啦!”,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更是鬧了個人仰馬翻,紛紛逃竄。


    待有眼尖的看清那一團火紅為何物,立時又興奮的大喊:


    “快看!是隻狐狸!罕見的火狐啊!”


    “老祖宗的墳頭顯靈了!有神仙庇佑啊!”不明真相的群眾立即下跪膜拜。(.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天佑高家!”


    聽著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語,李少白可是一點也不陌生。這分明就是人話!再結合周圍鬱鬱蔥蔥的景色和明亮的天空,看來,他並沒有下地獄。更讓他感興趣的是:那些人發現了狐狸!還是罕見的火狐!


    李少白腳步一頓,打算躲在樹叢中看個究竟,順便救下那隻倒黴的同伴,卻發現自己在轉身的時候停不住衝勢,腳下一歪,一個趔趄,摔了個大馬趴,直摔得肚子一搐一搐的抽痛。


    他呲牙咧嘴地爬起來,伸手去揉肚子,卻發現,一隻爪子舉了起來――


    一隻自己十分熟悉的狐狸爪子……


    哇――


    李少白發出尖叫,傳入耳中的卻是野獸的嘶鳴!


    “在那裏!它跑到那邊去了!”


    紛亂的人聲、腳步聲朝著他圍攏過來,狐狸急得抓耳撓腮,慌亂地甩了甩大尾巴,四下裏搜尋一番,發現不遠處掩映在雜草叢中的一個洞穴,立即不管不顧地往前直衝,一頭紮進洞中。


    切,這個洞太小了!


    努力了半天,又是縮筋術又是亂七八糟的修仙秘訣,直到那些紛亂的腳步聲來到一丈開外,自己甚至聞到了討厭的男人的汗臭味,這才滿頭滿臉泥土地進入到略微寬敞的地方。狐狸頓時虛脫地趴了下來,伸著舌頭直喘氣。


    丫丫的,都幾千年沒打洞鑽洞調戲兔子了,如今做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困難。


    外麵忙亂了一陣子,又是掏洞口又是在上麵跺腳的,震得頭頂的泥土紛紛掉落,激起一層層浮塵沙土,狐狸一邊嗆咳著低聲咒罵,一邊低下腦袋,耷拉著耳朵,伸出兩隻前爪蓋住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過了一會兒,周遭終於安靜下來。大概是那些人死心了,走了?


    狐狸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冷不防對上一雙飽含怒火的血瞳,正又驚又懼地瞪著他。他嚇了一跳,差點沒條件反射地掉頭就逃,脖子上被咬了一口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呢!無奈身子被逼仄的洞穴困得死死的,別說轉身,就連原地打滾都不可能。


    他本能地豎起全身的毛,呲牙咧嘴地衝著對方低吼,不想對方也炸毛了,團成毛茸茸的一團,豁著嘴朝他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以示威脅。


    ――嗯?門牙?豁嘴?!


    狐狸定了定神,腦子這才轉過彎來。


    原來他對上了真正的兔子!一隻全身雪白的長毛兔子!


    切!這裏是兔子的窩啊!


    他興趣缺缺地又趴了下來,為剛剛那一陣心驚肉跳自我檢討一番。他可是堂堂狐仙大人,什麽時候怕過兔子了?都是那個超級變態的大兔神害的!


    一想起那白慘慘的臉,紅豔豔的唇,寒光閃閃的尖牙,脖子處的傷口又開始發癢了。


    狐狸抬起前爪,撓了撓脖子。眼角餘光瞥到那雙不曾放鬆警惕的紅瞳,忽然覺得很好奇。


    【喂,你不怕我吃了你麽?怎麽不躲開?】用獸語打了聲招呼,他往前湊了湊,伸著鼻子嗅了嗅,意外地聞到一股奶香味。


    那隻又白又肥的兔子嚇得直發抖,卻是堅強地一步也不肯退縮。


    狐狸眼尖地看到,在那團成一團的絨毛下麵,拱出兩隻小小的腦袋,還有幾隻小小的腿。


    原來如此。


    都說為母則強,不單人類如此,獸類也如此。


    狐狸突然失去了嚇唬逗弄這隻兔子的興趣,往後退了退,打算退出兔子的窩,卻不料,頭頂一陣劇烈的震動,更多的土塊落了下來。


    他一驚,停頓下來,敏銳地聽到了頭頂上方傳來鋤頭刨土和鐵鏟鏟土的聲音。


    更可怕的是:後方洞口處傳來一陣焦灼的味道!他那胖乎乎的大尾巴甚至感覺到了一陣陣的熱浪襲來!


    ******


    另一邊,高家墓地。


    正在辦喪事的高家因為突發狀況而不得不中止了既定的程序,幾個膽子大的青年互相鼓勁著圍攏上前,再次探究那個黑漆漆的棺槨。


    裏麵果然躺了一個人――不對,應該是一具屍體。還是位美豔萬分的女屍,穿著奇怪的壽衣。隻是她麵貌安詳柔美,一點都不象是死透了的,倒象是在安眠。


    有膽子肥的趴到棺槨邊上,伸長了手夠著那女屍,用力按了按,所觸之處柔軟富有彈性,全然不似屍體那般僵硬梗直。(桃麗絲――:你的手摸的是哪裏……)


    “爹!你快來看看,這女子……看上去似是剛過世不久。”青年甲回過頭來喊上自己的父親――剛報了丁憂回鄉的高縣令。今天正是高縣令那活了八十八陽壽的老娘下葬的日子,村裏大半族人到場,連族長都出動了,所以場麵才那麽壯觀。墓地裏突然出現不明屍首,自然得向最高領導人報告。


    高縣令整整衣冠,端著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上前,小心翼翼地趴到棺槨邊,探頭一看――


    第一眼,驚豔!


    第二眼,還是驚豔!


    第三眼,才略微有些驚奇。


    這女子分明是少女的模樣,卻已滿頭銀絲……莫不是少白頭?可是看她的氣度,又全然不似凡夫俗子。難道是修道有為的女冠,在此圓寂了?可也不能隨便躺到老太太的棺槨中啊!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


    高縣令沉吟半餉,捋了捋胡須,方道:“高家村新近並無人口失蹤,就怕她是被盜匪劫殺的路人。”也隻有最後這一個解釋稍微合理可信,至於是何人把這屍首放到了棺槨中,還得請仵作查驗過後再做定論。


    “先把她弄出來吧!安葬老太太要緊,可不能誤了吉時!”


    高縣令一聲令下,幾個大小夥兒趕緊手忙腳亂地跳到棺槨中,合力將那女屍抬了出來,安放在墓地不遠處的一株鬆樹下,另派了一個腳程快的青年趕往縣城,將此事報給縣衙。


    剛才混亂中由於驚嚇而遠走奔散的村民族人看到這邊無事,重新聚攏過來,各司其責,繼續中斷了的葬禮。隻是大家都沒有發現,平日裏頑皮搗蛋的幾個半大孩子和三兩個潑皮卻不見了蹤影。家長們隻當是自家孩子又溜到不知什麽地方玩去了,便也沒放在心上,隻一心一意地在縣令麵前討巧,賣力幹活。


    ******


    桃麗絲是被明晃晃的陽光照醒的。


    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曬太陽,這該死的陽光會讓她漂亮的皮膚起屍斑!


    霍地一聲坐起,順手摸摸左右,牽連著錢包化妝包的鏈子還係在腰上――


    她驀地轉過臉,惡狠狠地瞪著那個死勁地拽那根金屬鏈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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