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昭南仰天長嘯,狂傲的神情,如同冷風中寧折不彎的梅樹,他狠狠的瞪向那人,眼神堅決,“無名之輩,想做幕後主謀?你還不配!”


    孫如妍與那人皆是一震,臉色微微一變。


    “你一心求死,朕就偏偏不讓你死!”李昭南望著那人,繼續說,“來人,將此人給朕押下去,朕有的是手段叫他開口!”


    李昭南龍威赫然,孫如妍笑道:“堂堂帝王,莫不就是屈打成招這一點本事,李昭南,枉我隨你多年,卻不見絲毫長進。”


    “你休要言語相激!”李昭南抓起孫如妍的手腕,幾乎捏碎了她的腕骨,孫如妍咬唇望著他,冷笑連連:“難道不是嗎?你除了殘忍暴虐、冷酷無情外,還有什麽?”


    “就隻是這些,朕便足以治國平天下了。”李昭南望著孫如妍鄙夷的目光,他不予計較,用力甩開她,“將這女人一併押下去,看來冷宮的生活亦是太舒適了些。”


    “哈哈——”孫如妍忽而冷笑,淒冷的冬日,夜風令這笑顯得愈發陰森,“李昭南,你想折磨我?我卻不會讓你如願。”


    孫如妍牙關緊咬,一身單薄青衣攜風而起,隻見她猛然回身,突地沖向冷宮陳舊的宮柱。


    李昭南一驚,連忙飛身而至,拉住她飄揚的衣角,衣襟應聲而裂,孫如妍的身子便如離弦之箭沖向宮柱。


    幽幽冷宮,寂寂深夜,憑空一聲,震動宮闕。


    孫如妍緩緩回身,眼中淚珠滾落,額上血流如注。


    破舊的宮柱上被鮮麗的血色染就一層新紅。


    孫如妍唇角牽動,目光冷絕:“我孫如妍寧死……亦絕不再受你的擺布,李昭南,你一生自以為是,嗬……可卻偏偏……偏偏難是一國之君,你和楊芷蘅那賤人一般,永遠……永遠都要低人一等,永遠……無法……”


    她已無血色的臉被月光渲染一層慘白。


    她努力提氣,伸手指向李昭南,她的眼中心裏無不是對他切切深刻的恨,可血水終是迷濛了她的眼,她還是沒有說出最後的話,便倒在了泥濘冰涼的地磚上。


    因大雪過後,無人清掃的地麵泥濘不堪,一片汙濁裏,曾亦是艷麗逼人的風華,憤然而去,她滿懷的恨,卻依然在冬的氣息中流轉。


    李昭南一直知道孫如妍定然恨他,可他卻不知道她的恨已深入到骨髓深處,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恨他。


    有一種愛超脫了生死,有一種恨亦越過了死亡。


    這種恨便是——因愛生恨!


    昔日兄弟


    李昭南長嘆一聲,他本定要孫如妍死無葬身之地的,因他曾以為,她果真十惡不赦!若沒有她,他與江沄許便不會誤會重重,勞燕分飛,若沒有她,芷蘅許便沒有那許多苦難與坎坷。


    可在她沖向宮柱的最後一刻,他終究沒有攔阻她。


    或許,她一死已足夠。


    畢竟,亦是曾同床共枕的女子,畢竟她亦曾將青春韶華奉上,興許果真有幾分真心。


    李昭南沉聲一句:“厚葬!”


    身邊之人應了,將孫如妍屍身抬走。


    李昭南轉眼掃視一眾黑衣人,他相信這些都不過是冰山一角。


    那為首的黑衣人見孫如妍自盡而亡,臉色又少許震動。


    李昭南瞥向他:“你若也想效仿,朕卻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那人回神,冷冷望向李昭南:“陛下,其實你無需多問,難道果然想不起我是誰嗎?若你想起來,一切也便無需問我。”


    “哦?”李昭南冷眉如刀,挑向他,“隻可惜,朕對猜謎毫無興趣,你亦無需行此緩兵之計!”


    “什麽?”那人平靜的臉色頓時一震,大駭道,“你……”


    李昭南笑笑,緩步走向冷宮中一株枯了的梅樹,他隨手摺斷一條枯枝,斷裂的聲音令人身子一陣打顫。


    “你以為你們的計劃天衣無fèng?”李昭南將斷枝扔在地上,雪泥中還留有孫如妍的鮮血。


    那人目光愈發不穩。


    李昭南望向棲霞殿的方向:“怕……是時候了。”


    他的眼光冰冷中有一絲隱痛,但終是轉瞬而已。


    這一次,他希望他的一切推測都是假的!


    “擺駕棲霞殿,將此人一併帶去。”沉冷的聲音令冷夜無際。


    唐世言轉身緊隨其後,棲霞殿那邊,不知現下是何情形。


    可他卻知道,無論成敗……皆將是大沅江山的又一場浩劫……


    ……


    一行人快步向棲霞殿而去,遠遠地,棲霞殿燈火輝煌,明亮如晝,隻是……越是接近,刀劍之聲愈大。


    那被壓著的黑衣人臉色愈發蒼白,腳步亦不覺放緩。


    李昭南駐足,回眸而望,扯唇一笑:“怎麽?怕了?”


    那人不語,隻怔怔然望著眼前大殿。


    棲霞殿原是多麽清和雅致的殿宇,今夜卻註定要血流成河。


    燈火依然如晝,李昭南踏進棲霞殿,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麵而至。


    腳下腥紅的血水與冰泥交融,流淌成河。


    李昭南望著眼前殺戮,冷冷一聲高喝:“都住手。”


    突兀入刀劍砍殺中的一聲似乎格外刺耳。


    頓時,早已殺變了天色的大殿內,一片寂靜無聲。


    李昭南目光凜凜,掃視殿內所有。


    血水如流,屍身橫豎於冰雪中,劍光血光早已暗淡了月色,血腥之氣瀰漫如霧,刺鼻的氣味令人幾欲作嘔。


    持刀握劍的兵衛與黑衣人各為其主,各自退到主人身邊,皆是一副誓死效忠的架勢,似乎隻要有一方一聲令下,殺戮,便將再次上演。


    李昭南目光終究落在大殿中央,踏血而立的男子身上,他麵上黑紗由上而下,遮住他也許陰惡的臉,雖然黑紗遮麵,卻一身華貴,長身赫立,在這血腥殺戮之中隱隱的透出一股貴氣。


    楊芷菡站在他的身邊,柳青色長裙掃地,裙擺已被血色染汙,她唇角似有冷冷的笑,挑眉看著李昭南。


    李昭南緩步走上前,目光映著血色月光,獨有一分冷漠。


    “我希望不是你……”李昭南的一句,令那人身子一顫,卻看不見他黑紗下的表情。


    “你竟知道我是誰嗎?”那人的聲音,嘶啞、粗糙如同自地獄而來,令人分辨不得。


    唐世言奇怪的望望李昭南,李昭南於棲霞殿的部署,他知道,可是他卻不知道,對於對方的身份,李昭南竟已經胸有成竹嗎?


    李昭南目光流動一絲不易見的明光。


    “當年,我放你離開,你卻……為何又要回來?”李昭南的話愈發深奧難懂,唐世言卻隨時警戒著周圍一切。


    李昭南眼光落在楊芷菡身上:“難道……便果真是為了這個女人嗎?”


    夜風吹盪那人麵上黑紗,楊芷菡咬唇說:“李昭南,你不將我放在眼裏,卻有人將我放在眼裏,哼,是真正高貴的人!”


    李昭南自知她言下之意,乃暗諷他出身原是卑下。


    他冷冷一哼,卻不理她,月光在他的眼裏變作一潭深水:“你不該回來的……你如今回來,朕卻不得不殺你!”


    “陛下……”唐世言欲開口,李昭南卻揮手阻止他。


    夜涼如霜,梅樹上滴下一顆一顆水珠子,落地碎成血一般的顏色。


    嚴陣以待的兵衛與刺客。


    風盪起那人麵上黑紗,李昭南一步一步向前,一字一字咬住:“二哥,一場大火沒能要了你的命,你便不該再回來自尋死路!”


    唐世言大驚,跟隨李昭南多年的兵衛中亦有不小的震動。


    二哥——李昭慧!


    風緊迫,令黑紗蕩漾在一片驚駭的目光中。


    隻見那人放開身邊的楊芷菡,他踏上前幾步,與李昭南僅僅一人距離,伸手緩緩拿下頭上黑紗,黑紗隨手落地,長發散下,遮住他半邊臉。


    那人抬頭,目光與李昭南冷冷相對,血絲布滿眼底,似交織了幾世的情仇。


    李昭南亦深深蹙眉,眉心間溝壑萬千,無不深刻。


    那人用手將散發向後揮去,露出另外半張燒傷的臉,燒傷的疤痕隻從臉頰到耳際,可那舊傷覆上新恨,卻顯得無比深刻。


    他目光灼灼,映著血光與雪色,蒼茫與腥紅,還是在那一瞬間刺痛了李昭南的眼眸。


    “果然是你。”李昭南的聲音緩緩的,不似他內心的奔騰。


    “是我!難得三弟還認得為兄。”


    眼前這人,正是大沅昔日不與爭端的二皇子——李昭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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