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蘅搖搖頭,一陣心悸:“我也說過,不要再回來。”


    “九妹,看著我的眼睛。”楊元恪一雙清亮的眸,如一泓甘洌的泉水,明透無波。


    芷蘅望著他,他的眼睛好像有某種魔力,她看著他,楊元恪的眼神似乎溫柔得可以融化她的心。


    “我回來了,九妹。”楊元恪的聲音醉人的輕柔,芷蘅神思恍惚,看著他的眼睛,漸漸的,好像陷入了一個不能自拔的深潭。


    “六哥……”芷蘅幽幽的喚她。


    楊元恪將她抱緊在懷裏:“九妹。”


    芷蘅的手輕輕撫上楊元恪的背,這個胸膛為何會如此溫暖?


    “九妹,我很想你。”楊元恪輕聲道。


    芷蘅莫名失了心智,忽然感覺眼前心裏,隻有這個人和他的眼神而已:“六哥,芷蘅也很想你。”


    “還希望我不要回來嗎?”楊元恪的聲音依舊是入骨的纏綿,芷蘅道,“不,我要你在我身邊。”


    說著,忽然感覺周身虛軟,眼神漸漸迷濛。


    忽的向下倒去,楊元恪抱住她,將她抱在懷裏,內堂內,一雙憂鬱的眼睛看著這一幕。


    “太子,你還是做了。”是趙昱卓。


    楊元恪轉眼看著他,眼裏亦有萬分不願,可是,他沒有辦法:“這是沒辦法的事,若我大仇得報,日後,我亦能給九妹天下來補償她!”


    趙昱卓冷笑:“天下?可是九公主一生卻隻想要一個愛她的人。”


    “我會愛她。”楊元恪說。


    趙昱卓麵無表情:“你若愛她,便不會用這‘迷心術’來控製她,九公主最恨被人擺布,而你……不但擺布她,還要她……做違背心願的事情,你這……可是愛她?”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說過我會用天下補償她,會用我的餘生愛她。”楊元恪的話,一字一句,說得肯定。


    偏堂幽幽踱出兩名女子,同是美艷的臉龐,卻有悲傷奔湧。


    芷蒽憂傷的垂首,而另一名女子,與楊元恪相望,他的麵色一凝,她的眸光暗淡。


    她一身雪絲蟬翼薄紗罩在薄棉錦繡蓮紋裙上,異域的美,與中原的秀結合得恰到好處。


    她的淚水便似天山一抹融化的清雪,幽幽墜落。


    是雪娜!


    她感覺,心已被切割成一片一片,飛散在這冬的季節!


    楊元恪,與她學去了蓮疆族家傳的迷心巫術,卻隻是為了魅惑他懷裏的女子嗎?


    雪娜淚流滿麵,轉身而去,芷蒽追過去,偏堂裏,隻有簡單的擺設,更顯得淒涼萬分。


    “雪娜,別傷心了。”芷蒽安慰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因為這樣的傷心,她已不知道忍耐了多少年。


    “芷蒽,你與我已是好友,我問你,趙公子每當用那樣憐惜、了解的眼神和口吻說起楊芷蘅時,你都不嫉妒?不吃醋嗎?還是……你根本不愛趙公子?”雪娜傷心欲絕。


    芷蒽卻苦笑道:“我從小就一直欣賞昱卓,但我卻一直知道,他愛的是姐姐,因為我常常見他偷偷的看著姐姐,一看就是半天,當我可以代替姐姐嫁給他,我一點也不介意,也許因為我一直都知道,他愛的是姐姐,所以即使嫉妒……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不會太放在心上嗎?


    她自問!那麽,這綿綿不絕的心痛又從何而來?


    “你們都在對我說,楊芷蘅經歷了多少的苦難,多少的折磨,多少的不公平,可是……我卻覺得她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不錯,她的確經歷了很多的劫難,可是,卻有這樣多的男子愛著她,為了她,無所不用其極,李昭南、楊元恪、還有你的趙公子,聽說北秦的霍乘風亦是因她而死,你說她不幸嗎?我卻覺得我們更可憐些。”雪娜止住眼淚,可目光空洞。


    雪娜的話,說得芷蒽亦是心酸不已,默默拭淚。


    窗外杜蘅的苦澀,似乎沁在了心頭上……


    昱卓,這滿園的杜蘅糙,苦了你多少年,就苦了我多少年,你可知道?!


    ……


    欒陽皇城,一片陰雲籠罩。


    波濤暗湧下,人人自危。


    暗牢之中,趙雲峰與楊芷菡都深知,定有人時時監視他們,言談不多,而楊芷菡許是未曾受過這樣的苦,這幾天總是很虛弱。


    “來人,我要傳禦醫。”楊芷菡麵容蒼白靠在牢門上。


    趙元峰看著她:“你怎麽了?是不是……”


    說著,雙眼微眯:“是不是可以逃走?你要救我啊,恪妃。”


    驚天意外


    楊芷菡無暇理他,大聲叫:“我要傳禦醫。”


    牢門外,有人聽見跑進來:“叫什麽叫?”


    “我要傳禦醫!我告訴你,再怎樣,我還是恪妃,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待的起嗎?”楊芷菡虛弱,卻氣焰不減。


    牢頭也是一驚,此女子雖下獄,可皇上卻遲遲沒有廢去她的封號。


    於是轉身出去,前往棲霞殿。


    棲霞殿,白梅敗了滿地,薄薄的一層細雪,令空氣清新。


    如今的棲霞殿冷落多了,李昭南令唐世言與容嫣非暫居宮中,正與唐世言談事,侍人戰戰兢兢進殿。


    李昭南頗為不滿:“誰讓你進來?”


    侍人趕忙低身說:“回陛下,是……是天牢牢頭言,恪妃身體不適,要傳禦醫。”


    李昭南神情一變,目光凝住,看向唐世言,唐世言也是滿臉疑惑:“她又搞什麽花樣?”


    李昭南略微思量,搖搖頭:“這些天,聽說牢裏麵很安靜,兩個人甚至說話都不多,是沉不住氣了吧?”


    “有可能。”唐世言道。


    李昭南對向侍人:“傳禦醫去天牢。”


    說著,又對向唐世言:“走,去看看。”


    星夜下,唯有冷雪細碎,流光晶瑩,令這壓沉的夜有一絲明亮,煌煌宮宇不再詭秘。


    李昭南與唐世言來到天牢,天牢內愈發陰濕了,李昭南踱步到楊芷菡牢門前,多日不見,楊芷菡已是容顏憔悴,麵色蒼白。


    她亦抬眼看著他,眼裏有恨,卻也有幾分憐弱。


    看來牢獄生活的確將她折磨得不輕。


    “楊芷菡,若是耍花樣,朕不會放過你。”李昭南冷聲道。


    楊芷菡苦笑一聲:“難道,你之前有準備放過我嗎?”


    李昭南側目看向禦醫:“胡禦醫,為恪妃診脈。”


    胡禦醫走上前,道:“娘娘,請讓臣為您診脈。”


    楊芷菡伸過手去,白腕仍若藕斷,胡禦醫凝眉,細細琢磨,臉色卻有些複雜。


    她看看李昭南,又看看楊芷菡,似乎不敢妄自下定結論。


    “說!”李昭南看出他已有結論,眼神斜睨著他,心裏卻忐忑,禦醫的樣子,好像有些為難。


    禦醫於是恭敬的一禮,說:“回稟陛下,恪妃娘娘她……她……是喜脈!”


    喜脈!


    一句話幾乎令整間牢房瞬間安靜,似乎連呼吸聲都不見了。


    楊芷菡亦是驚訝不已。


    李昭南看著她,她驚凝的眼,顯然亦是意外的,暗淡的火光令李昭南龍眸凝重。


    楊芷菡懷孕了?怎麽可能?


    楊芷菡麵色稍稍沉緩,蒼白的臉露出微微笑意,她挑動著唇,李昭南看著她,雙眸幾乎射出火光。


    一切都來得這麽突然,似乎每一次,當他感覺一切盡在掌握之時,又會有突發事件讓他措手不及。


    而這一次最為震動。


    唐世言亦驚住了,拉拉李昭南衣袖。


    李昭南微微回神,臉色如鐵:“來人,將恪妃帶到棲霞殿。”


    一句話如凝了夜裏濃濃的霜,寒冷入心。


    好個楊芷菡,看上去清高孤傲,卻竟做出如此yin亂宮闈之事!


    他握緊雙手,夜色狂亂,樹影如梭。


    楊芷菡跟在他身後,棲霞殿裏,點火依然亮如白晝,李昭南遣下所有人,見帝王臉色陰暗,都紛紛退下了。


    楊芷菡一身華服早已淩亂不堪,卻依然傲慢的仰著臉,李昭南回身狠狠捏住楊芷菡的臉,楊芷菡看著他,李昭南目光如火,陰森的臉色幾乎暗了燭光。


    “說,誰的孩子?”李昭南一字字恨不得是一把刀插進楊芷菡胸口。


    楊芷菡冷笑道:“誰的孩子,你也不能奈我何。”


    “什麽?”李昭南手上力道一緊,楊芷菡微微凝眉,“你殺了我,就證明這孩子不是你的,這樣的恥辱公布天下,你受的了嗎?嗬,這孩子是誰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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