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奕王天府成了一座華麗的空城。


    十二日後,李民亦接到了調離令,李稔令李民即刻動身,前往護送回贈給異域明珠吐納凡的夜明珠到吐納凡都城元都!


    奕王天府,迎來冬日裏第一場雪。


    幽宮驚嚇


    融融細雪,輕柔的落滿枝頭,寒梅怒放,紅似流火,與清雪交融,便是別樣的景致。


    李昭南伸手摺斷一支梅枝,清脆的聲音入耳,似便能驚動寂靜如死的天府。


    “奕王,屬下才接了聖旨,明日便要動身了。”李民因一直住在天府,才得以臨行與李昭南辭行。


    李昭南笑笑:“連你都不放過!”


    說著轉身,一叢細雪便抖落肩頭:“去吧。”


    李民凝眉,有些話,欲言又止。


    李昭南道:“李民,你可還有話不能與本王說的?”


    李民看看四周,雖說,天府之中早不復了從前的熱鬧,蕭條多了,可終究隔牆有耳,李民湊過身,小聲說:“奕王,難道……您還不準備……”


    話沒說完,李昭南便打斷他:“李民,你隻管走,沒有本王命令,萬不可私自上山,明白嗎?”


    李昭南目色鄭重,李民不解道:“奕王,皇上擺明架空您,日後說不定還有什麽罪名要安在您的頭上,難道……”


    “李民……”李昭南目光玩味,“出了這座天府,便會有人跟蹤你,你想讓我這多年的心血白費嗎?”


    李民一驚,李昭南目色深沉,看著他:“李民,想法找到容嫣非公主,要她務必幫本王找到芷蘅,然後叫她設法到天府一趟。”


    說著,悵然舉目,望著如今寂寥的天府:“容嫣非畢竟是阿那國公主,如今我這天府沒有旨意不得任何人進出,便隻有這一個法子了,但切記,萬萬不要親自去找容嫣非。”


    李民望著李昭南,追隨奕王多年,他太了解李昭南,李昭南不是那樣輕易認輸的人,此時表麵上的平靜,正是意味著他心裏的波濤洶湧。


    也許若非因為楊妃,李昭南,早在十幾日前,便果真血濺鳳承殿也說不定。


    隻是如今,不畏生死的他,心裏有了顧忌。


    楊妃十幾日來音訊全無,他眼看著李昭南每一夜親自哄著小王子入睡,卻知道他的心裏,一直牽念著的是孩子的母親。


    正說著,隻見福騰閣院口有輕微腳步聲,李昭南忙道:“你去吧。”


    李民亦低身道:“好,那麽奕王保重,屬下去了。”


    回身,隻見孫如妍身姿搖擺,麵帶憂色的走進園子。


    李民見了禮,便出園而去。


    李昭南見著孫如妍隻冷冷一瞥,她一身胭脂色棉繡裙,裙擺掃過清白雪色,頗為刺目。


    李昭南轉身欲去。


    孫如妍卻叫住他:“王爺……”


    李昭南頓住腳步,卻不轉身。


    孫如妍低頭道:“王爺,如妍有話在心裏,今日不得不說了。”


    李昭南依然不語,隻靜靜的站在細雪飄落的梅枝邊。


    雪光映照著他冷沉的眸,更有幾分寒入心骨的涼意。


    孫如妍道:“王爺,這一次的劫難全是因著楊妃而起,我知道,這樣說,您一定會生氣,可是爹來信,對我說,若王爺願意,他卻願助王爺逃過此劫。”


    李昭南眉一挑,冷聲道:“哦?卻不知孫大人有何高見?”


    孫如妍小心翼翼望向四周,空闊的院落,連一個下人亦是沒有,她方輕聲說:“爹他駐守南越城,南越城與齊豫等國交界,又是北秦一直覬覦之地,霍乘風之死,王爺道霍敏沒有怨氣嗎?若此時,爹匿名修書霍敏,隻道南越空虛,那麽復仇心切的霍敏定然心動,這樣王爺與爹合謀一出南越城危機,焦雲又是你的人,相信不會出賣爹,能征善戰的除了你的人還是你的人,就憑朝中鄧東祥之流,如何能行,還怕皇上不放了你?重現我天府威風嗎?到時候……”


    “夠了!”李昭南豁然打斷她,孫如妍一驚,隻見李昭南眉目間隱著冰雪的寒意,“如此竊國苟且的卑鄙行徑也虧得嶽父大人想得出,還是……嶽父早與北秦有所勾結?引狼入室,無異於玩火自焚!叫嶽父死了這條心吧!他知道焦雲是我的人便好,那麽就叫他放得聰明一些,不要……自以為是!”


    “王爺你……”


    “你下去吧,今兒個的話本王全當沒聽見。”李昭南心中一思,隨即又叫住孫如妍,忽然笑道,“嗬,不過如妍,天府之內不準有任何人進出,是父皇金口玉言的聖旨,聖旨之下,你卻還能收到嶽父大人的信函,本王倒著實佩服!”


    一句話,如這冬日冷冷霜雪壓向孫如妍心頭。


    她一怔,李昭南卻緩緩勾動唇角,拉出一條幽幽笑紋,他不再言語,而是轉身向屋內走去。


    屋中,傳出孩子的啼哭聲。


    孫如妍久久立在當地,身子仿佛僵澀住。


    李昭南非但不接受她的一番好意,竟如此出言諷刺,她緊緊攥住棉厚的衣袖,幾乎將棉袖扯斷。


    王爺,你好無情!


    她霍然轉身而去。


    雪冷,天地俱是白茫一片。


    傲雪寒梅,悄然放滿枝頭,雪壓梅花,打落片片脆弱的梅花瓣兒,一片一片,落在如泥雪地上,淒涼如泣……


    ……


    夜晚,雪越發大了。


    敲打在窗紙上,濕了一簾風月。


    芷蘅已被關在這裏整整半月,她幾乎不分晝夜,終日在驚恐中惶惶不可終日。


    漆黑陰冷的宮殿,隻有她一個人。


    暗淡的燭光,照映著桌上殘冷的飯菜,每天,隻有人送些必備品來,她一個人蜷縮在床上,瑟縮不住,她身子本便畏寒,如此寒冬,是她最難熬的季節。


    雪夜,雖有人送來炭火盆子,芷蘅卻仍忍不住周身寒冷的顫抖。


    李稔將她關在這裏,便不曾來過。


    她清晰記得自己昏倒前,他對自己的輕薄行為,想起來便更不由得心中寒戰。


    而此時此刻,她多麽想靠在李昭南溫暖的胸膛上取暖,可……


    憶起容嫣非嬌柔的倒在他胸前的一幕,她的心,便抽搐不已。


    總是忍不住淚水落下來。


    她如此思念李昭南,可每每想起他,卻又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


    昭南,你不愛我了是嗎?還是……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早就知道,自己不會那般輕易的得到幸福……


    早就知道,自己不會那般輕易的擁有一切……


    從來,她都隻有眼看著幸福卻觸手難及,又何況她如今愛的人,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李昭南!


    他的心,從來不屬於誰,對不對?


    所以,他可以親手殺死髮妻!


    黑暗與寒冷,令她每日胡思亂想,她感覺身心的疲憊不堪,已令她瀕臨崩潰。


    越是想到李昭南便越是心中疼痛,越是心中疼痛,便越是想他……


    想到他,心裏的暖與寒相遇,便是一陣激烈的碰撞。


    必將是焚心噬骨的劇痛。


    這樣的折磨,已令她幾乎不堪忍受。


    她瑟縮在床角,雪影亂了窗外搖曳的梅枝,她望著,目光漸漸迷離……


    突地,門聲響起。


    不堪回首


    芷蘅身子一顫,驚恐的抬眼望去。


    但見昏暗燭光被門外風雪打落,一瞬之間,脆弱的火光熄滅在冷冷寒氣中。


    高大的身影打進來,投影在地。


    芷蘅雙手環住身子,將自己抱得緊緊的,可無論怎樣,也抵擋不了心中的恐懼。


    “你是誰?這是哪裏?”


    這句話,她曾不止一次問過來送飯和必須品的人,可是沒有人回答她,當她隻是窗外一片無辜的雪花,落得無聲無息。


    房門被關閉,冷氣被關掩在門外。


    芷蘅向床的最裏麵躲去。


    那人一步步踏近,硝石的聲音響動,頃刻便有火光點燃一根殘燭。


    借著微弱燭光,芷蘅隻見一人身披紫色裘袍,轉眼望他,那目光在暗淡的燭火中,詭秘而森然……


    她怵然一驚,那望著她的人……竟是李稔!


    這樣的雪夜,他身為大沅皇帝,竟隻身來此,芷蘅不由得心中大駭,她嚇得不敢動彈。


    眼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那天,在太安宮的一幕不斷衝擊著腦海。


    他曖昧的笑、輕薄的舉止,無不令她恐懼非常。


    她身子忍不住顫抖,驚恐的望著李稔……


    ……


    李稔一步步走近床邊,絲幔垂簾,潔白紗帳,如同雪幕織就的一簾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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