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如妍瞪她一眼,冷聲說:“怎麽說,我也是奕王妃,你也要叫我一聲姐姐,怎麽?我想看一眼孩子,你卻是這樣無禮的嗎?”


    芷蘅平聲說:“王妃多心了,芷蘅確不知王妃前來是為看佑寧,且佑寧才睡了,秋深寒重,隻怕孩子受涼。”


    孫如妍挑眉看她,冷笑道:“呦,你帶孩子才幾天?嗬,佑寧之前一直跟著我,難道,我會不比你了解?”


    心內被猛的一刺,芷蘅麵色微微一滯,孫如妍緩步走近雲兒,看著雲兒懷中安睡的孩子,她伸出手,雲兒下意識向後退去,孫如妍立時橫眉道:“怎麽?是不是以為進了這福騰閣,你們……便是飛上枝頭了?”


    說著,將孩子強行抱過,挑眉看向略有焦急的芷蘅:“楊芷蘅,是不是覺得王爺很寵你?甚至覺得王爺……愛上了你?”


    芷蘅不語,隻是目不轉睛的望著佑寧,她生怕孫如妍存心報復,會傷害到孩子。


    孫如妍被李昭南當眾斥責,心中自然有氣,可她如何羞辱自己,如何報復自己都無所謂,她隻是希望不要牽累到佑寧。


    孫如妍看出芷蘅的憂慮,唇角微動,抱著孩子向花圃邊踱去,芷蘅連忙跟過去:“王妃,小心……”


    眼見孫如妍冷ju繡鞋踢在一塊凸起的石上,芷蘅踱步上前,孫如妍卻穩住身子,不令芷蘅觸碰到孩子。


    芷蘅終究凝了眉,肅聲道:“王妃,您心中有何怨憤盡管向我,請不要牽累佑寧。”


    “楊芷蘅,這話可說得重了呢!我豈敢牽累到佑寧?佑寧……可是王爺唯一的孩子呢……”孫如妍嬌柔的聲音,尖細刺耳,她高挑著眉,忽的環望福騰閣風景秋意。


    “這裏……我確也是很久沒來了。”孫如妍聲色悠悠,芷蘅卻焦急的看著她懷中的佑寧,不時提點她小心,“王妃……”


    “楊芷蘅,你知道,在你之前,這個福騰閣中,住著誰嗎?”孫如妍唇角含笑。


    芷蘅一怔,但見她麵色嘲諷,輕聲說:“江沄,天府之中第一位奕王妃……”


    她目光深深,高挑細眉:“楊芷蘅,你可聽說過,當年江沄亦是這般,隆寵正盛,如魚得水,自以為得到了奕王的愛,忘乎所以、目中無人,嗬……”


    孫如妍將孩子穩穩的交還在芷蘅手中,微笑的唇貼近芷蘅耳邊:“可是王爺……還是親手殺了她!”


    芷蘅身子一抖!


    駭然舉首,她隻看見孫如妍漸漸綻開的笑顏,陰森似鬼,那雙原本艷美的眸,無端端沁了冷冷光色。


    “近幾天,王爺是不是很晚回來?嗬,可知道他在忙些什麽嗎?”孫如妍看著驚懼萬分的芷蘅,忍不住得意的掩唇輕笑,“咱們奕王可是風流倜儻呢,阿(ē)那國公主容嫣非指定要奕王共商結盟大計,嗬,妹妹以為這男男女女的……會隻是就盟約而整日在一起嗎?”


    她說著,幹笑幾聲,霍然轉身離去,笑聲迴蕩在秋意裏,刺進芷蘅心中,芷蘅久久立在當地,不能回神。


    她望著她離去的方向,身子忍不住瑟縮。


    一語驚起前塵舊事——


    不錯,她說的沒有錯。


    繾綣的幸福,幾乎令她忘記了關於李昭南的種種傳言。


    冷酷無情、嗜血殘忍的奕王曾親手誅殺自己的髮妻,這在各國間都不是秘密,甚至一時風傳。


    可,自見到李昭南,便被種種的意外與複雜的情愫糾纏。


    當她恨他時,他卻繾綣情深。


    當她愛他時,他卻又若即若離。


    不錯的,這幾天,李昭南會很晚回來,每當回來,亦是一身疲憊,滿眼倦色,很少說話。


    心中倏然有一絲不安湧動,糾纏住內心深埋的自卑。


    是啊,上天怎會如此輕易的讓她得到這樣多的幸福?


    李昭南,那個如神一樣的男子,又怎麽會一直守在自己的身邊?


    山茶盡謝,滿目淒涼。


    芷蘅站在當地,許久未曾挪動腳步,山茶花落了滿地,堆積作腳邊零落的悲傷。


    她默然望著,這一切,難道竟果然隻能是繁華一夢,眨眼間,便灰飛煙滅?


    阿那公主


    這一晚,異常漫長,芷蘅令奶娘抱了佑寧先睡。


    自己靠在床邊,靜靜等著李昭南回來。


    腦海中卻不斷盤旋可怕的念想,隻要稍稍閉眼,便會浮現出一張女人哭泣的雙眼。


    她會被驚醒。


    孫如妍的話以及從前種種傳言交織成心底最深的疑問。


    親手殺死髮妻!


    如此可怕的男人,卻與躺在自己身邊,縱然霸道卻深情切切的男人,落差如此?


    門外傳來緩緩腳步聲,心緒不寧的芷蘅起身披衣下床。


    才走近門邊,便聽得門外李民的聲音急切:“奕王,容嫣非公主為何定要如此?”


    容嫣非?


    熟悉而刺耳的名字!


    白天裏,孫如妍得意的臉孔乍然腦海。


    果真,有一個容嫣非存在是嗎?阿那國公主?


    李昭南聲音沉沉的:“這女人倒是有意思,她既願與本王兜圈子,本王也樂得與她周旋。”


    “這阿那國也是奇怪,怎派個女人來與奕王談判?”李民大惑不解。


    李昭南卻笑笑:“李民,這個女人可不簡單,阿那國公主容嫣非,文武雙全,才貌俱佳,性子孤傲,年近雙十卻仍未出嫁,更熱衷於政事、戰爭,去年阿那國一統番奴部落,成為糙原唯一的一支強勁力量,這位公主便參與其中大小戰事數十,可謂巾幗女傑!”


    李民暗自驚訝:“哦?可為何我從未聽說?”


    李昭南笑道:“她每上戰場皆以男裝示人,稱乃阿那國十三王子,可其實,阿那國哪裏有十三王子?便是她這位七公主!這些,瞞得住別人,卻休想瞞住本王!”


    “奕王高明。”李民由衷讚譽。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李昭南說完,腳步聲便一步步接近房門。


    “那麽奕王,屬下先行告退了。”李民一聲,李昭南不過應了一句。


    屋內的芷蘅連忙走回床邊坐下,心跳猶自不能平息。


    她不知自己此時的臉色是否蒼白,隻是李昭南說起容嫣非時讚許的口吻,令她心內莫名湧起陣陣酸楚。


    李昭南輕輕開門,見屋內依然燃著淡淡燭火。


    她向裏望去,隻見芷蘅靠著床欄,見他進來,竟沒有迎過來,隻是茫然的看著他,眼裏,似乎有淚,搖搖欲墜,卻竭力抑製。


    李昭南微一蹙眉:“你怎麽了?”


    芷蘅望著他,望著這曾在戰火中,給予她無限生機,曾在牢獄中給予她生存勇氣的臉,突地感覺,好陌生。


    自己許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了頭腦。


    她怎可以忘記了,他……是大沅朝至高的皇子。


    是冷血無情的奕王!


    她知道,她應該信他。


    可是,看見他一副冰冷樣子,與適才的神采飛揚似全然不同。


    她的心便不由得酸楚。


    李昭南走近床邊,望她一雙雪眸盈盈,緩緩低身,薄唇貼近她嫣紅雙唇,芷蘅卻避開了。


    李昭南一怔,捏著她下頜的手突地收緊。


    “到底怎麽了?”李昭南目光陰寒,芷蘅卻不看他,“沒有,你累了,睡吧。”


    說著,便欲起身,卻被李昭南生生按下:“我不累。”


    巨大的力量欺壓而來,芷蘅被迫躺倒在床上,淚水終究沿著眼角滑下,李昭南卻似沒有看見,一路強吻她的每一寸肌膚。


    芷蘅隻微微掙紮須臾,便任他予取予求。


    但,心內不明所以的悲傷,依然不能隱去。


    她忽然說:“你最近很忙嗎?都很晚回來,回來了,也說不上幾句話……”


    她聲音哀哀的,李昭南的吻停留在她纖小的耳垂,輕輕吻著:“政事,女人不懂。”


    “政事?”芷蘅幽幽望向他,與他狂亂眸光相對,“我聽說,阿那國的公主來了是嗎?她……定要親自與你談判,是不是?”


    她眼神迷濛,幽幽似水,李昭南看著她,卻忽的勾唇一笑:“我道為何這幅樣子,原來……在吃醋?”


    芷蘅看著他,直言不諱:“對,很吃醋,你整天陪著她,難道便一直在談盟約嗎?”


    李昭南目光一聚,忽而有冷冷光色:“是誰與你來說這些是非?”


    李昭南知道,芷蘅極少踏出福騰閣,即使出去,亦不會與人過多閑談。


    定是有人與她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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