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南收緊手臂:“芷蘅,記住我說的,活下去!”


    芷蘅身子一抖,抬眸與李昭南的眸光相對,他深沉的目光濃雲滾動,卻似乎別有深意。


    芷蘅凝眉,他不該小看李昭南,不是嗎?


    他是那個俯瞰天下、睥睨眾生的桀驁男人。


    他,怎麽可能如此輕易便認輸?


    芷蘅不及言語,便見霍乘風走近鐵牢,眼神示意牢頭打開牢門。


    霍乘風眉目沉暗,但見芷蘅香腮凝紅,雪顏嬌媚,長發不挽一絲,散落肩頭,依在李昭南懷中,似還帶著昨夜的繾綣溫柔與似火纏綿。


    他驟然咬緊牙,狠聲道:“怎麽?還捨不得出來嗎?”


    芷蘅手指攥緊李昭南牢衣,李昭南的手卻緩緩滑下,望著霍乘風,幽聲道:“霍乘風,若你還是男人,便不要為難一個女人!”


    霍乘風冷聲一笑:“為難?嗬,奕王,我疼她還來不及!如此絕色的女子,便是倔強一些,也是我見猶憐的可人兒,不是嗎?”


    昏暗的光,照不清李昭南深沉的眸。


    芷蘅卻更加緊緊的摟住他,她知道,徒勞無用,可……依然想要與他多一刻相擁。


    李昭南看向她,口吻異常冰冷:“你聽到了,太子既如此憐惜你,還愣著幹什麽?”


    芷蘅心中一顫,雖心知他是故意,可終究有一絲絲疼痛。


    霍乘風示意隨從,隨從闊步踏進牢室,拉住芷蘅纖細皓腕,強行將她拉開李昭南身邊。


    芷蘅甩開他,眸光尖利:“我自己走!”


    她回眸望李昭南,李昭南目光卻無半分牽動,霍乘風淡淡笑道:“放心,在你我大婚之前,我不會殺他!我要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女人成為我的太子妃!”


    芷蘅瞪住他,李昭南卻朗聲笑道:“好啊,那我便靜候太子佳音了。”


    霍乘風挑唇:“嗬,我也會好好款待奕王的!”


    “霍乘風!”霍乘風一語方畢,芷蘅便揚聲喝道,“你如此卑鄙,小人手段,便不怕天下人恥笑?”


    “恥笑?”霍乘風霍然抓緊芷蘅手腕,冷笑道,“笑又何妨?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活捉奕王,旁人望塵莫及!”


    說著,厲生生望向隨從:“將奕王給本太子吊起來,好好伺候著!”


    霍乘風話音才落,抓著芷蘅的手更加收緊,轉身向牢門外走去,芷蘅卻掙紮道:“霍乘風,你……”


    “楊芷蘅,不要再得寸進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霍乘風忽的將芷蘅打橫抱起,芷蘅欲要掙紮,霍乘風邪惡的臉便湊過來,芷蘅連忙避開,霍乘風的聲音便低在耳際,“若不想在李昭南麵前尷尬,就別再挑戰我的極限!”


    芷蘅心一顫,霍乘風此時此刻的臉孔與他清逸的氣質完全對立,他的眼神,如鬼魅可怕,令她害怕又厭惡!


    她停止掙紮,轉眸看向李昭南,隻見燒紅的烙鐵烙燙在李昭南傷痕累累的身上。


    “不……”芷蘅一聲哭喊,淚光裏,是李昭南深深目光,彼此的凝視不過剎那,芷蘅便被霍乘風帶出牢門。


    李昭南望著芷蘅離開的背影,她的眼淚、她的哀傷。


    昨夜,她毅然撲在自己胸前的剎那,他便感到心頭的震撼排山倒海——


    他從不相信,會有一個女人可在生死關頭,還能如此對他!


    芷蘅,若我李昭南能逃過此劫,今生今世,定不負你!


    所以……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燒紅的烙鐵,幾乎令皮肉撕開,李昭南一聲不吭,他鷹眸爍然望向牢頭,牢頭手上便是一頓,李昭南的眼神,仿佛是深夜裏的鷹,令人心頭俱顫!


    ……


    芷蘅被一路帶回玉南宮。


    霍乘風令軟禁芷蘅,整個玉南宮,被死死圍住,門窗恨不得以木板釘死。


    芷蘅便如籠中的金絲雀,失了自由身。


    霍乘風每逢深夜,便會宿於玉南宮。


    隻是芷蘅始終冷著臉,從不迎合他或深情、或威脅的樣子。


    唯有提及李昭南,她的神色才會微微牽動。


    這夜,出奇寧靜。


    已近醜時,霍乘風依舊沒有出現,芷蘅倒是有些許訝異,隻是牽掛牢獄中的李昭南,她徹夜不能安睡。


    即使躺下了,也會被噩夢頻頻驚醒,然後便是痛心徹骨的苦痛。


    她知道,霍乘風要的不僅僅是李昭南死,他更要羞辱他、折磨他,他對他的恨,夾雜了許多不明所以的怨怒,已令他癲狂。


    這夜,她倚靠窗前,看一樹月光細碎,篩落在樹影裏,便如她此刻的心境,淩亂不堪。


    她微微嘆息,忽的,一陣風自耳後拂過,芷蘅身子一瑟,回頭望去,不見人影,心思才平靜下,隻聽窗外一聲厲喝:“有刺客!”


    頓時,窗外亂作一片,紛遝的腳步聲頻頻而來,芷蘅透過窗fèng兒,看見月影下的兵衛穿梭於窗前,霎時亂了陣腳。


    “快,那邊有動靜,那邊也有……”


    一聲聲疾呼,看來來人似是不少。


    芷蘅心中一喜,莫非是大沅軍帶人夜闖齊豫皇宮?營救李昭南?


    李昭南複雜的目光再現眼前,是的,他是戰無不勝的奕王,他沒有那麽容易倒下!


    芷蘅一陣心慌,正自出神,便聽門聲響動,她心一驚,大門已然開敞。


    月影投入,映出一個修長身影。


    芷蘅立時驚呼一聲:“唐世言?”


    唐世言將食指放在唇上:“噓……”


    他小心掩住房門:“恐怕此地我不能久留,我隻有幾句話告訴你。”


    芷蘅驚魂未定,小心望著門口。


    唐世言旋即道:“放心,有人為我把風,亦有人分散守衛注意,現在齊豫皇宮已亂作一團了。”


    芷蘅一驚,他是怎麽做到的?


    想必霍乘風對自己的守衛定然十分嚴密,他是怎樣打亂了霍乘風的部署,而令齊豫守衛自亂陣腳?


    唐世言,果然亦不是一般的人物。


    緩兵之計


    芷蘅鎮定下心,連忙問:“有什麽話,你快說,昭南被關在天牢,你要去救他。”


    “放心。”唐世言急聲道,“楊妃,有兩件事還需要你幫忙。第一,我已找到了羅永,他原來就在軍中,多日觀察他已看出了病症,並有法子解毒,但需一個月時間,令大軍修養,這一個月,還望楊妃能想方設法拖延住霍乘風,不要令他輕舉妄動,並且……要保住奕王的性命!第二,齊豫皇宮有大小暗牢無數,卻不知奕王在哪一處,楊妃若可打探出,便畫給我,我三日後來取。”


    唐世言一口氣說完,芷蘅聽得心驚肉跳。


    “我去過天牢,可是我對齊豫皇宮路徑不熟,恐無法畫出。”芷蘅凝眉,努力回憶,“隻是我記得,出了玉南宮向北,穿過環廊,再過一條橫橋,有一處糙木叢生的牆壁,但似是需要什麽暗語,我並不知道。”


    “可能打探得出?我們必須要見奕王一麵,方可謀日後。”唐世言說得懇切。


    芷蘅凝眉,卻不能保證什麽。


    霍乘風如今軟禁自己,恐怕再也不會帶她去見李昭南!


    除非……


    正自想著,門外便有劇烈的響動,大門豁然開敞,唐世言迅捷的躲進屏風背後,琉玉屏風,精雕細刻,好在並非北冥一般半透明的樣子。


    芷蘅向外看去,但見霍乘風一臉冰冷,提劍而來。


    看見芷蘅,略微一怔,隨即道:“哼,我道你被大沅人劫走了,看來他們還沒那麽大的本事。”


    芷蘅轉身不語,小心看一眼屏風,確認完全看不見唐世言,方鬆下口氣。


    她背對霍乘風,亦如之前幾日,全無話說,以沉默回應他的所有。


    “你盡管可以不說話。”霍乘風收回手中長劍,端坐在玉南宮紅木桌案邊,端一杯茶,一飲而盡,“今日我來,是要告訴你,你我大婚之日便定在三日之後,到時候,我霍乘風要名正言順的要了你!李昭南的命,我也會多留三日。”


    這幾日,他的確沒有為難她。


    芷蘅惘然一笑,三日之後,他便如此輕易的決定了她的命運。


    便如在北冥一樣,自己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你可有休掉素月?”芷蘅忽的一句,令霍乘風怔忪,他眉峰一凝,半晌不語。


    芷蘅冷笑說:“是誰,信誓旦旦的說,隻要我肯嫁,我便是他唯一的女人?”


    想起唐世言的話,她雖不明所以,卻知道,唐世言不會害李昭南,他是來救他的,她隻要按照他說的去做,拖延時間,想方設法知道天牢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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