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浣衣女道:“你平日裏頭也不愛和她們打交道,自是聽說得少,聽說最近,王爺常和王妃吵嘴,一個月了,隻在王妃屋裏一夜,其餘的時候都是那個叫趙純兒的侍妾在王爺屋裏伺候,而且啊,王妃的心腹,她的貼身侍衛,那個……李茂,也無端端的死在了後花園裏,說起來啊,也真是恐怖。”


    “李茂?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鈴兒好奇問。


    芷蘅亦道:“可是那個眼角兒有塊疤的?”


    那浣衣女點頭說:“可不是,就是他啊,按說能做王妃的貼身侍衛,武藝一定是極高的,竟那麽就死了,更奇怪的是,王妃竟然沒有追究,沒有鬧得滿城風雨,這件事就那麽沉下了,你說,可怕不?”


    “什麽時候的事?我可一點不知道。”鈴兒搖著頭問。


    那浣衣女說:“就一個月前的事兒。”


    一個月前?


    芷蘅看雲兒一眼,一個月前,正是自己挨打的時候,看來真是因果報應,老天終究有眼。


    隻是不知,似孫如妍這等權貴,上天何時才能睜開眼,看到她們的所作所為?


    後來的浣衣女名喚綠字,很是奇怪的名字,她的心腸倒也是好的,隻是膽子小。


    下午時,燕妃過來過一次,見有人替芷蘅洗衣,便言要稟告王妃,鈴兒是不理她的,可綠字卻再不敢幫忙。


    直到晚飯前,好在三個人手腳還都麻利,堆積的衣物盡數洗幹淨了。


    芷蘅腰上酸痛,這才覺得整條手臂沉重異常,雲兒見芷蘅凝著眉,忙過來為她輕輕捶著:“公主,飯來了,快去吃吧。”


    奕王府飯菜從不曾虧待過她,她想,飯菜大概不歸孫如妍管,又或者自己的肚子裏終究懷著奕王的孩子,雖然……李昭南不肯承認,可她想,終歸還是將信將疑的。


    雞絲青筍、蛤蜊粥、蝦仁韭菜、黃金豆腐,噴香的米飯,還有一份可口小點,玫瑰玉糕、南瓜小餅,美食倒是應有盡有。


    芷蘅對雲兒道:“雲兒,去叫了鈴兒和綠字來,我們每頓也是吃不完的。”


    女工們的飯菜她也是見過的。


    不過一碗幹飯,一道炒青菜,極少見到肉絲。


    雲兒應命去了,鈴兒與綠字見了一桌子琳琅美食,不禁瞪大了眼。


    王府秘聞


    原來,她二人也各有一段辛酸身世,鈴兒自小無父無母,孤零零的一個人,吃百家飯長大,十歲便入奕王府謀生路了,綠字則被後母所虐,賣到奕王天府,一直做浣衣女工,已有四年。


    芷蘅看著她二人吃得香,卻沒有胃口,雲兒為她夾了雞絲青筍:“公主,懷孕四個月,吃些雞肉是好的,您要是沒有胃口,便喝點粥,這蛤蜊粥去了腥味兒了,對身體好。”


    雲兒將粥端到芷蘅麵前,芷蘅卻皺了眉,雖然已不見害喜,卻仍搖頭道:“你們吃吧,我實在沒胃口。”


    綠字與鈴兒互看一眼,鈴兒亦上下打量芷蘅:“楊妃,您……真的懷孕了?”


    芷蘅低下頭,默然承認。


    雲兒到氣不過:“可不是?我們公主懷著奕王的孩子,卻還要受這樣的苦,這個奕王真不知這心是怎樣長的!”


    “雲兒。”芷蘅小心看看門口,喝止了她。


    雲兒依然道:“本來啊,竟要公主受這樣的苦,即使在北冥心裏苦一些,卻怎麽受過這些?”


    雲兒說著放下筷子,略有傷懷。


    此時,鈴兒並不言語,綠字卻疑惑道:“可是……楊妃,你沒有吃藥嗎?”


    吃藥?


    芷蘅一驚:“吃什麽藥?安胎藥嗎?”


    說著,惘然一笑:“我如今的情狀,隻求個安平而已,哪裏來得那許多要求?”


    “不……”綠字連忙說,“我聽要好的青蓮說,凡是奕王天府中的妃妾,奕王都要令她們服下藥水,不令她們懷孕,即使是偶幸一名婢女也會令她先服下藥去,怎麽……楊妃你……竟沒有服藥?”


    鈴兒也道:“是啊,我也聽說過,似連王妃都是如此。”


    芷蘅一驚,到不知這奕王天府光鮮的外表下,竟有這許多不為人知的秘聞。


    她看著綠字與鈴兒疑惑的眼神,心裏卻苦澀澀的。


    想當時,她與李昭南的情狀,大婚當晚,新娘榻前,他怎麽可能隨身帶著那種藥水?


    一夜風流後,便種下了孽果。


    這倒不是自己有多麽不同,純是意外罷了。


    難怪李昭南妃妾眾多,卻沒有一兒半女。


    看來這些個女工亦知道王府中不少事情,芷蘅不禁問:“奕王不喜歡小孩嗎?”


    鈴兒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奕王的性子,誌在天下,想是不想被家事牽累吧?”


    “那麽,奕王最寵愛的是哪個呢?是王妃嗎?”雲兒的好奇心倒是大過芷蘅。


    綠字凝眉道:“這個……”


    她看看鈴兒:“好像奕王沒見最寵愛誰的,對那個侍妾叫趙純兒的平日裏多體貼些,倒也沒見怎樣,都說奕王好色,可我卻沒見他將誰放在心上的。”


    綠字自顧的說著,鈴兒卻瞪她一眼,綠字亦連忙會意,抱歉的看著芷蘅:“楊妃,我……”


    “不礙事。”芷蘅微笑說,“你說得本就是事實,快吃吧,吃些點心,不然涼了可不好吃了,以後啊,你們若不嫌,三餐便來與我同吃好了,也熱鬧不是?”


    綠字極高興的叫道:“好啊,那可是好了。”


    鈴兒隻是平常的彎彎嘴角:“那你啊,平日裏能幫襯著楊妃的,可不要怕事。”


    綠字臉上一紅,說道:“我哪裏有?”


    兩人鬥了會嘴,各自去了。


    夜深人靜


    芷蘅回想著鈴兒與綠字所說到的府中事,心神悵惘,靠在牆壁上,癡癡發呆。


    看綠字與鈴兒說起李昭南的情態,亦帶著萬分崇敬,看來李昭南在大沅果然擁有極高的權威。


    雲兒去打水洗臉,在這沒有窗子的陋室,芷蘅近來總感到憋悶,於是起身下床,隻著了單薄的縐紗白絲裙,才一推開門,便有一雙有力的手將她扣住,房門關閉,剎那間,芷蘅竟沒看清來人的樣貌,便被牢牢固定在牆壁上,動彈不得。


    適才的一忽風,熄滅了燭焰。


    陋室黑暗,隻餘一絲月光穿透門fèng兒,照見來人偉岸的身形。


    芷蘅大駭,正欲驚呼。


    便被那人鉗住臉頰,深吻下來,封住了她的唇!


    在這奕王府中,誰敢如此大膽?


    她依稀記得,李昭南不止一次說過,隻要是他的女人,無論他要或不要,都決不許他人染指!


    又有誰敢公然在天府之中,調戲他的妃?


    隻是那雙唇熟悉,熾熱、粗暴、卻又漸漸溫柔萬種。


    他的舌尖輕輕觸碰她的齒,鼻息近在咫尺,他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腰,越是吻得深入,越是將她向他的胸前擁緊,幾乎勒斷了芷蘅纖細的腰。


    這樣的觸感,這樣的手臂,這樣的擁抱……


    曾幾何時,曾令自己有過瞬間的怦然心動。


    芷蘅趁著他的唇遊走到雪頸,惘然笑了:“李昭南,何必偷偷摸摸,我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嗎?”


    他的吻停住,呼吸變得沉重。


    許久,兩人默然無語。


    直到雲兒打了水推開門,借著明亮月色,芷蘅清晰看見李昭南冷峻英毅的臉廓,被月光勾勒得分明有致。


    若不是對他了解幾分,他的確是萬般迷人的男子。


    英雄氣概、馭馬河山,風流倜儻、儀表堂堂。


    如此男人,豈不是女人夢中期盼?


    隻可惜靠得越近,便越是想要遠離。


    雲兒見了,半晌才道:“奕王……”


    將戰北秦


    “出去。”冷冰冰的兩個字,雲兒卻猶豫著看芷蘅,芷蘅知道,雲兒擔心她。


    她被李昭南壓在牆上,因著適才的折騰,衣衫淩亂,白絲縐紗衣滑下肩際,露出香白細肩,月色如綢,芷蘅未施粉黛的清素容顏反而更添嫵媚。


    李昭南修眉擰在一起,冷聲說:“還不出去?要本王親自請你出去不成?”


    芷蘅亦道:“雲兒出去吧。”


    雲兒這才緩緩退出去。


    李昭南依然將她緊緊壓在牆上,挑眉道:“你怎知是我?”


    芷蘅牽唇一笑:“不然還能是誰?這裏……可是奕王天府!”


    房門虛掩,月色淡淡,他們看不清彼此的樣貌。


    但習慣了黑暗的雙眼,卻能看清李昭南冷傲眼裏的萬分疲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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