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賀星原的臉色比那鍋五顏六色的東北亂燉還精彩。


    看他麵上風雲變幻, 林深青一爪子就下去了。


    他猝不及防給她摸了個正著。


    她收回手。硬的。沒毛病啊。


    賀星原閉了閉眼, 把她一把扛上了肩。


    “幹嘛呀——!”她在這陣子天旋地轉裏“呀”地叫了起來,一雙腿在半空亂蹬。


    “你不是想做麽?”賀星原把她扔到臥室床上, 屈了條腿, 撐在上方看她。


    林深青推推他:“不做, 誰想做了!”


    賀星原氣惱地看著她:“到底做不做?”


    “難道你家裏備了套?”


    “沒有。”他頓了頓,“你想做的話可以叫人送。”


    說了半天還是她想做, 他不想唄。


    林深青嗤笑,強扭的瓜不甜。她遊魚似的從他身下鑽出來:“我比較想吃飯。”


    賀星原無奈地看著她。


    林深青還回過頭,衝他抬著頭的小兄弟親切招呼:“小可愛,你就別吃了哦, 自己去喝涼水吧。”


    賀星原低頭看了眼,薅了把頭發,轉頭走進浴室,再出來, 看林深青已經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桌上沒有他那份碗筷,他去廚房拿, 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她吃好了,擦擦嘴起身,離開了客廳。


    賀星原撐著額頭坐了一會兒, 筷子隨意撥著菜, 撥了幾下,也不想吃了,走上二樓, 聽浴室傳來了水聲。


    他敲敲門:“剛吃完飯別馬上洗澡。”


    “你管我?”林深青朝外喊,“我洗完就睡了,這間房歸我,你忙你的去。”


    賀星原隻好下了樓。


    林深青洗完澡走進臥室,看見床頭櫃放了一杯溫牛奶,還有一張字條:我在樓下辦公,有事叫我。


    她沒有去拿那杯牛奶,關掉燈倒頭就睡。


    但這個點實在有點早,她翻來覆去越躺越清醒,最後又拿起平板看恐怖片。


    林深青這方麵膽子還挺大,鬼片當喜劇消遣,一個片放完,睡意來了,再次躺下去,轉頭瞥見床頭櫃的牛奶,終於還是把它喝了。


    這回倒是睡著了。但可能是生著氣入睡的緣故,半夜兩點多,她莫名其妙醒過來,又沒了睡意,而且沒出息地想到了賀星原。


    以前這種情況,他早就來哄她了啊。


    林深青自己睡不著,也不想叫他好過,殺出房間卻看對門開著,裏麵漆黑一片,根本沒人。


    她輕手輕腳下樓,一眼看到賀星原閉眼仰靠在沙發上,好像是睡著了,但眉頭卻緊皺著,看起來也不太舒心。


    她那股怒火不知怎麽,一瞬間就平息了下去。


    她歎著氣,想找條毯子給他看,結果他一下睜開了眼,無比清醒地問她:“怎麽了?”


    “你沒睡著啊。”她看看他,又看看他麵前黑屏的電腦,“不工作又不去睡覺,坐這兒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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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忙完,坐著歇會兒,正準備去睡。”


    林深青心軟了,問他:“香庭現在情況還那麽不好麽?”


    雖然這兩年有意回避了很多關於他的消息,但香庭當初的破產危機,她還是聽何鈺鬆說了的。


    賀星原搖搖頭:“已經重新走上正軌了。”


    “那之前的虧空到底是怎麽回事?趙曲風還有這能耐麽?”


    當然沒有。


    賀星原說:“是內部出了簍子,董事會有人聯合財務花了五六年功夫抽空了公司的資金。”他說到這裏笑了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半年前才正式擺脫負資產。”


    敢情這些光鮮亮麗都是假象。


    林深青瞠目:“這麽多年的虧空,不怪你也不怪你堂哥,是你叔叔的問題啊。”


    賀星原點點頭。


    “你叔叔看著挺精明,怎麽還能給人鑽這種空子?”


    “是很奇怪。”


    “那被抽走的資金去哪了?”


    “據涉事人招供是在拉斯維加斯敗幹淨了。”


    如果敗在了賭場,那還真是沒處查。


    “那這幾個人現在怎麽樣了?”


    “牢裏蹲著呢。”


    林深青歎息一聲。


    賀星原笑了笑:“隻要香庭保住了,不怕錢賺不回來。現在集團除了酒店以外,衍生產業也都在穩步發展,不用擔心我養不起你。”


    “我擔心這個了麽?”林深青不高興地說,“你養不起,有的是人排隊搶著養我。”


    他把下巴擱到她肩窩:“那順便把我也帶上,給口飯吃就行。”


    林深青偏過頭,看他歪過頭笑著看她,心給他奶化了,掐著他脖子說:“那你乖,跟姐姐睡覺去。”


    不知是聽到因為“睡覺”還是聽到“姐姐”,賀星原略微有那麽點僵硬,但還是很快掩飾了過去:“好。”


    賀星原要去洗澡,林深青拉扯著他直接進房間:“都這麽晚了,別洗了。”


    她不嫌棄,他也就直接換了睡衣,熄了燈,在她身邊躺下了。


    林深青等了一會兒,又納悶上了,在黑暗中問:“你手斷了是不是?”


    賀星原這才朝她蹭近幾步,把她抱進懷裏:“沒有,之前一個人睡慣了。”


    她勉強接受這個答複,哼了聲:“睡覺。”


    “嗯。”


    房間裏安靜下來。林深青貼著他的胸膛,滿足地喟歎一聲。


    “嗯?”賀星原低頭問。


    她不肯說,是因為嗅見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好像漂泊了很久,終於找見了歸宿。


    她搖搖頭示意沒事,但手不老實地摸了一會兒卻察覺出不對:“你瘦了好多啊。”


    雖然腰還是硬邦邦的,但肌肉沒以前結實了。


    “以前天天運動,現在鍛煉少,正常。”他雲淡風輕地說。


    “這不止是鍛不鍛煉的問題,”林深青一口咬定,“你沒好好吃飯睡覺。”


    “嗯……忙。”


    “不行,你給我重新練肌肉去,好好吃好好睡,三個月,不是,一個月給我練回來。”


    “我盡量。”


    林深青不太滿意地摸了會兒他的腹肌,摸著摸著,困意襲來,又睡了過去。


    但這一夜似乎注定波折不斷,也不知睡到幾點,她半夢半醒間感覺賀星原放開了她。


    滿腹的疑問讓她反應異常靈敏。她繼續裝睡,細細聽著身邊的動靜,隱約聽出他下了床,走到了樓下。


    她躡手躡腳跟著起身,站在樓梯口豎耳聽。


    倒水的聲音。開瓶蓋的聲音。藥片晃動的聲音。合瓶蓋的聲音。杯子被拿起的聲音。杯子被放下的聲音。


    他在吃藥?


    林深青愣了愣,聽腳步聲朝這邊來了,轉頭小心翼翼回了床,還用剛才的姿勢躺好。


    等他進來,她裝作剛醒的樣子咕噥了一聲:“去幹嘛了呀?”


    “上廁所,吵到了你麽?”


    林深青的心徹徹底底地涼了下去。


    次日一早,一通電話“震醒”了“熟睡”中的兩人。


    賀星原看身邊人還在“睡”,拿起手機出去接,但聲音卻是非常清醒的:“怎麽了,羅四?”


    等他出了房間,林深青才睜開了眼,呆呆望著天花板發傻。


    兩個人一起裝了幾個鍾頭的睡,還好這通電話及時來了,大家都不用再累死累活地裝下去了。


    賀星原很快回來,看她醒了,一邊換西裝一邊說:“公司有點事,我得早點過去。”


    她點點頭,繼續裝著,窩在被子裏打哈欠:“好困啊……”


    賀星原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一下:“還早,你再睡會兒。”


    他穿完衣服就出去了,林深青又急急叫住他:“星原。”


    “嗯?”


    “別自己開車。昨晚不是……那麽晚才睡麽?”


    “放心,羅四來接我。馬上就會有阿姨過來給你做早餐,你睡飽了就下樓,吃完給我電話,我讓人接你來公司。”


    林深青“嗯”了聲,等他走了,深吸一口氣走下樓。


    客廳餐桌收拾得一幹二淨,她來來回回轉了一圈,沒找到藥瓶,抓著頭發思考了一會兒,又去翻櫃子,結果翻到一半,家門開了,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朝她恭敬頷首:“林小姐,小賀總吩咐我來給您做早餐。”


    她“哦”了聲:“你做吧。”


    “林小姐是在找什麽東西嗎?小賀總這邊我比較熟悉,您有什麽需要可以跟我說。”


    林深青剛要說“沒有”,話到嘴邊拐了個彎,靈機一動,捂著肚子說:“我想找止瀉藥,他這兒有沒有醫藥箱啊?”


    “有的,有的。”婦人走進儲藏室,很快拿了個藥箱出來,“林小姐,您看看這裏麵有沒有,要是不舒服,還是請醫生來看看。”


    “沒事,我吃顆藥就好了,”她衝她笑笑,“你忙去吧。”


    “那我把早餐做得清淡點。”


    “好。”


    林深青拎著藥箱回了房間,打開來翻找,結果真的隻翻出一堆普通人家常備的感冒藥和止瀉藥,還有一瓶維生素c片。


    她皺皺眉,正要闔上藥箱,忽然聯想到什麽,拿起維生素c的藥瓶晃了晃。


    好像是這個聲音沒錯。


    她打開蓋子,倒出裏麵的白色藥片,拿了一顆放到舌尖嚐,下一瞬就滯在了床邊。


    這個味道對她來說實在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可能忘了酒精的滋味,卻也絕不可能忘記這藥片送到舌尖時給她帶來的,痛苦絕望的觸感。


    這哪是什麽維生素c?


    這是安眠藥。


    昨晚後半夜所有的猜想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印證。


    賀星原全部的古怪行為也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釋。


    他為什麽一直強調慢慢來,給他點時間。


    他為什麽一直拒絕和她親密。


    他為什麽接連兩夜都在忙所謂的工作。


    他為什麽明知她生氣了,寧願分房睡也不來哄她。


    因為他在失眠,非常嚴重的失眠。


    他知道,一旦跟她接吻做|愛,恢複到同床共枕的親密關係,這件事就很難瞞住了。


    可是他為什麽非要瞞她呢?


    林深青怔怔拿著這瓶“維生素c”,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最後一次跟何鈺鬆見麵,他在和賀星原通郵件,她開玩笑說他上班時間閑聊,要投訴他,可他卻說,他是在對他的病人實施遠程治療。


    她還以為他在唬她。


    林深青僵硬地拿出手機,撥通了何鈺鬆的號碼。


    好幾聲過後,電話被接通:“喂,你好。”


    “我林深青。何鈺鬆,賀星原一直在吃安眠藥,這事你知道麽?”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鍾。


    這兩秒鍾的沉默,已經足夠讓林深青知道答案。


    “他的情況到哪種程度?”


    “林小姐,這涉及到病人的個人隱私,我不能跟你透露。”


    “那你憑什麽把我的隱私透露給他!”


    “因為你第一次來醫院就診時,我曾經跟你確認,你的病情是否有需要對他隱瞞的部分。”


    林深青顯然不是想聽這些避重就輕的話,她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這病跟我有直接聯係是不是?”


    在她不斷自虐、嚐試自殺的那些日子裏,他一天天聽著她的近況,把所有不好的結果當作罪行強加在自己身上。


    有關她的每一個消息,都是對他的淩遲。


    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住這樣日複一日的一刀又一刀。


    她怎麽能要求他還像正常人一樣吃好睡好。


    何鈺鬆稍微鬆了點口:“你隻是占了其中一部分原因。他的情況不算特別嚴重,遠不及你當初,現在你康複了,他自然減壓了,之後慢慢就會好起來。你不要習慣性地回到悲觀的方式去思考問題。他就是怕你這樣,擔心你因為自責情緒重蹈覆轍,所以才選擇瞞你。”


    林深青狠狠咬著手背,把眼淚逼退回去:“好,我不想那些沒用的,你告訴我,我現在能為他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問題不大,隻是換姐姐寵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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