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看著劉稷,再道:“王匡等人開口索要財物,這是好事,隻要滿足他們,他們便會繼續賣命,最怕的是他們有所要求,卻不肯明說,而在暗地裏偷偷算計。如果我們選擇內訌,即使成功,也將讓四方豪傑寒心,以為我們不能容人,從而皆不肯前來投奔。”


    劉稷不能辯駁。劉縯大喜,道:“他日雲蒸龍變,欲有所會,豈與瑣瑣者較哉!區區錢財,不足愛惜,所搶財物,索性悉數相贈,以安彼等之心。”


    劉秀於是收斂子弟和賓客所搶財物,悉數送與新市兵和平林兵。王匡等人正醞釀反攻,見劉秀不僅帶來了安撫的誠意,更帶來了超出他們期望的財禮,大為歡喜,假意謙讓了一番,最後當然還是收下不提。


    靠了金錢的魔力,一場危機暫時消弭於無形,次日,六部合兵而進,直指宛城。出發之前,劉縯和劉秀來到母親墳前,做告別的慟哭。樊氏雖然葬得簡陋,但兄弟兩人卻也不敢修葺墳墓,以免為官府所知,從而掘墳燒屍,辱樊氏於地下。隻能等日後起兵成功,天下太平,再來為樊氏移墳,風光改葬。


    劉縯祭罷樊氏,想到逼死樊氏的元兇,忽然怒形於色,率眾直衝樊重府上,也不等人通報,徑直闖入內室,高呼道:“樊家所有家產,悉數充軍。”


    樊重夢中驚醒,聽聞所有財產悉數充軍,頓時麵如死灰,魂魄不在。那可是他一輩子攢下的家產,是他全部的人生意義,沒有了這些財產的支撐,他無法想像自己何以為人。劉縯冷漠地看著樊重的驚恐,嘲笑道:“你做了一輩子守財奴,畢竟還是守不住。如今一無所有,感覺如何?”


    樊宏心疼父親,懇求劉縯道:“伯升,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是對自己外公!老人家賑贍宗族,恩加鄉閭,借貸出去的款項,便有數百萬錢,並非是你所說的守財奴。”


    想當年,劉縯四處找錢蓄養賓客,身為外公的樊重坐擁萬金,非但不施以援手,反而冷嘲熱諷,一想到這裏,劉縯心中便大為痛恨,沖樊重冷笑道:“失敬失敬,原來你還是大善人。不過我這個外孫,怎麽就從來沒見過你一錢呢?你還真以為你是什麽大善人了?你不過喜歡看著別人求你,從而感覺自己高高在上。你倒是每天倚門而望,眼巴巴地盼著我張嘴求你借錢。我告訴你,我不找你來借,我直接搶,而且搶個精光。”


    樊重氣得白須亂顫,想吐血,卻吐不出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劉縯,道:“劉伯升,你不要逼人太甚。”


    劉縯解劍塞到樊重手上,譏笑道:“不堪受辱,何不自殺,以全名節?”


    樊重拔劍,橫到脖子上,作勢再三,卻始終下不了手。


    劉縯笑道:“你家產盡失,還有什麽捨不得的?哦,我忘了,你怎麽會捨得死呢,你是寧願自己苟活,而逼自己女兒去死的。可惜你一輩子鑽營財富,到頭來,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說完大聲下令,“搬!搬完,放火燒屋。”部下齊聲大吼:“得令。”於是翻箱倒櫃,搜金索銀。樊重呼天搶地,捶辱頓足,後來幹脆坐在地上,像耍賴的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劉縯嘴上依然不肯輕饒,繼續奚落著樊重:“錢沒了,你哭。你沒了,錢哭否?”劉秀於心不忍,小聲提醒劉縯道:“長兄,差不多夠了。”劉縯一舉手,部下們會意,慢慢將搬走的財物歸還原處。劉縯從地上拎起樊重,一把扔回榻上。老頭子皮實得很,一骨碌坐起,見家產得以保全,眼神中重又回復了生機,流露出其慣有的狡黠。劉縯看著樊重,冷笑道:“你放心,我從前沒拿過你的錢,如今更不會拿你的錢。你把你的家產看得比自己女兒更加寶貴,我隻不過是想看看,當你的家產被人全部奪走的時候,你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如今看到了,有趣,果然有趣。”


    樊重臉如土色,劉縯當著他們全家人的麵,對他進行了不留半點情麵的大肆羞辱,而他猥瑣而拙劣的表現,更給人一種感覺,不是劉縯在羞辱他,而是他在自取其辱。


    劉縯行完他的報復,率眾揚長而去。途中劉秀問劉縯:“長兄如此對待外公,會不會有些過分?”劉縯答道:“我告訴你,在這世上,隻有你我兄弟,可以相倚靠,可以共始終。其餘人等,哪怕是親戚宗族,也不過是因利而聚,也會因利而散,對於他們,不要抱任何希望,更不可有不忍之心。你如果對他們容忍,他們就會對你殘忍。”


    第九章 沘水大捷


    【no.1 亢龍有悔】


    一場勝利,抵過千言萬語,想當初,劉縯求爺爺告奶奶地央求南陽各處豪傑共同起兵造反,豪傑們卻扭扭捏捏,百般推辭,而劉縯攻克湖陽之後,這些豪傑們卻不請自來,帶著各自的隊伍前來投奔,向劉縯嚷嚷著:“縯哥,算我一個!”劉縯正愁兵少,於是大人不記小人過,照單全收。


    漢軍隊伍如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一路更是勢如破竹,十一月初,抵達了宛城的屏障棘陽。棘陽縣長岑彭見漢軍來勢洶洶,自思寡難敵眾,索性提前棄城,盡起城中家屬、賓客、百姓、輜重,向宛城做戰略性撤退。岑彭心知,劉縯見棘陽城空,必領大軍追擊,於是等眾人及物資渡過淯水,留下二十餘騎斷後,令其藏於橋後樹林之中,砍下樹枝,拴在馬尾上,在樹林內往來馳騁,衝起塵土,以為疑兵。岑彭則橫槍立馬於橋上,向東張望,一邊等劉縯,一邊拗造型。


    劉縯到得棘陽城下,見是空城一座,果然率眾來追,行至淯水,便見岑彭孤身立於橋頭。劉縯勒馬,揉眼掐臉,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劉稷勸道:“岑彭單槍匹馬,敢阻我大軍去路,必然有恃無恐,橋東樹林之後,塵頭大起,定有伏兵。”劉縯望著岑彭,冷笑道:“無聊!想學後世長板橋張飛?放箭,把丫射成刺蝟。”話音剛落,頓時萬箭齊飛,岑彭大叫:“無恥,壞我造型。”揮槍左遮右擋,卻哪裏防得住,瞬間被射了個滿懷。岑彭負痛,打馬往回狂奔,隨身二十餘騎見主將逃跑,也顧不上再在樹林中故弄玄虛,跟著岑彭急逃而去。


    劉縯雖然得勝,但經岑彭如此一鬧,卻也起了疑心,不敢冒進,率眾返回棘陽休整,鄧晨以及久無音訊的李通,此時也各率賓客前來會合,一時之間,漢軍軍威更盛。


    再說岑彭逃回宛城,南陽太守甄阜大怒,棘陽乃戰略重地,岑彭身為縣長,理當死守不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怎能貪生怕死,臨陣脫逃?喝令將岑彭推出斬首,左右勸住。甄阜餘怒未消,將岑彭的老母妻子押入大牢,命岑彭戴罪立功,替自己還帳。


    甄阜也是在仕途上有野心之人,他不害怕有人造反,他害怕的是沒人造反。有人造反,正好可以讓他在血泊中建立功勳。自從李通謀反陰謀敗露之後,甄阜便開始大舉徵募壯丁,至此麾下已經聚集了五萬精兵。甄阜與南陽都尉梁丘賜引著這五萬精兵,屯於宛城城南三十七裏的小長安聚,靜候劉縯。岑彭隨軍而行。


    劉縯連戰連勝,將狂兵驕,以為宛城指日可下。漢軍一路浩浩蕩蕩,雜亂無章,抵達小長安聚時,已是夜色深沉,於是安營紮寨,明日再行。探子回報甄阜,甄阜大喜,打算連夜劫寨。岑彭急止道:“不可,劉縯熟習兵法,必有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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